“公司剛剛已經做好了人員調動。安全問題不是小事,我們之後會安排六個以上的保鏢,每個人都最少一名貼身保護你們的安全人員。”
做檢查的醫生將門打開,出來和程羌溝通,“病人的額頭、顴骨、手肘和膝蓋處有挫傷,撞擊下出現輕微腦震蕩症狀,需要休息。比較麻煩的是病人左手手腕的腕骨骨折,可能摔倒的時候手掌接觸地麵了,比較嚴重,需要做一個小手術。”
手術。
方覺夏一反常態地不冷靜了,“那要多久才能好?以後會影響用手嗎?”
“不會的,”醫生又一次重複,“是個小手術。就是需要大概三到四周的恢複期。”
草草交代完醫生就開始準備手術。私立醫院的人很少,他們在一件休息室等待。意外來得急,程羌突然多出一大堆的工作。反複檢查了官博公告之後,他安排人發送出去。在接完一個電話之後,他站起來對成員說,“小文已經帶著新安排過來
的安保人員來了,就在樓下。今天大家先回去,都好好休息一下。明早的打歌我跟雲視網協調一下,我們往後推一天。”=杰米哒XS
大家都站起來,方覺夏卻沒有動,他抬起頭,“羌哥,我留下來吧。你還有那麼多事要處理,你先回公司。”
程羌不放心,“那不行,你現在得回去休息。”
“我現在不可能好好休息。”方覺夏望著他,“<小裴是因為過來救我才被拖下水的。”
程羌清楚方覺夏的性格,知道他那種是喜歡把一切責任往自己身上攬的孩子,“我可以讓你留下來,我會安排幾個工作人員在外麵等你們。有需要幫忙的就告訴他們。但你不要埋怨自己。”
淩一也忍不住開口,“是啊覺夏,這又不是你造成的。”
成員們都來安慰他,方覺夏笑了笑,“我知道。你們快回去吧,早點休息。有什麼事我第一時間打給你們。”
誰都拗不過他,程羌隻好安排了幾個人過來,在休息套間的外麵守著。他們都離開之後,房間裡一下子就靜下來。
方覺夏沉默地坐在沙發上,等待著手術結束。他心裡的時鐘轉過一輪又一輪,滴滴答答,讓他漸漸恢複冷靜。可再冷靜,隻要閉上眼,還是裴聽頌摔下舞台那一刻,熙熙攘攘的人群,還有撒了一地的糖果。
客觀時間或許不長,可在方覺夏心裡好像過了很久很久,休息室的門終於被打開,一位護士前來通知,“病人手術結束了,現在已經轉移到單人病房。”
“他沒事吧?”方覺夏站起來。
“沒事,不過他的手上現在做了固定,可能不太方便。”=杰米哒XS
方覺夏鬆口氣,跟著護士去到了vip套間的單人病房。裴聽頌靜靜地躺在床上,閉著眼。
“他昏迷了嗎?”
“沒有。”護士說,“做手術隻做了局部麻醉,但他好像很累,睡著了。”
方覺夏這才放心地點了點頭,坐到床邊。
“病人醒來之後可能會有頭痛耳鳴的現象,這些是輕微腦震蕩的後遺症,如果有其他現象可以呼叫我們。”
“好的,謝謝。”
護士將門帶上,房間內一下子安靜下來。方覺夏看著睡著的裴聽頌,他臉上的傷被紗布包好,左手手腕打著石膏。
他長這麼大,第一次這麼心疼一個人。方覺夏都懷疑自己和裴聽頌是不是命裡犯衝,他身上受過的大大小小的傷幾乎都因他而起。想到他之前表演完還撒嬌讓他抱,突然就受傷躺在床上。
骨折該有多疼啊。
想著想著,方覺夏鼻子就發酸。他趴在床邊,伸出手,摸了摸裴聽頌的手腕上的石膏,指尖緩緩地沿著石膏往前,碰到他石膏下露出的半個手背,他凸起的指骨關節,輕柔地覆在他手上。
指尖在溫熱的皮膚上摩挲著,不自覺嵌進他的
指縫。
心臟密密麻麻地發疼,發緊。
原來他這麼喜歡這個人。
嵌下去的指尖想縮回來,但還沒來得及縮回,就被攥緊的手夾住,留住了差點逃走的十指緊扣。
他醒了?
方覺夏起身看過去,看見裴聽頌還閉著眼,但嘴角都勾起,裝睡裝得一點也不成功。
“你醒了。”
=杰米哒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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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
方覺夏沒心情和他開玩笑,“你沒事吧,有沒有哪裡不舒服?頭是不是很痛?要不要叫醫生?”
“你這麼緊張,不知道的以為我受了多大的傷。”裴聽頌睜開眼,對著他笑,“我沒事,就有一點點頭暈。我想坐起來。”
方覺夏忙幫他把病床調起來,讓他能夠靠著,他分明有好多好多話想說,可真的見到裴聽頌醒過來的時候,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裴聽頌就這麼看著他,看得他隻能垂下眼,喉頭梗了很久,艱難開口,“明天……明天上午不用去打歌了,推遲了一天。”
他剛出口就後悔了,明明有那麼多可以說的話,他怎麼偏偏挑了這一句?都這個時候了竟然還在說工作的事,就像個傻子似的。
忽然間聽到一聲輕笑,裴聽頌的聲音溫柔極了,“是不是嚇到你了?”
方覺夏抬眼,在觸到他眼神的瞬間又撇開,抿了抿嘴唇,又不說話了。
裴聽頌卻自顧自開口,“你猜怎麼著?我剛剛睡著的時候,又夢到你給我唱歌了,就是你白天唱的那首,我又聽了一遍,真好聽。”
說著,他看向方覺夏,“那首歌,是唱給我的對嗎?”
方覺夏沒有否認,權當做默認了。
或許不光是唱給裴聽頌,也是唱給自己聽。
“我是不是嚇到你了?”他又一次問出這個問題,隻不過這一次,他加上了主語。
方覺夏不是個習慣推敲彆人言辭的人,可換做是裴聽頌,他卻能很快反應出細枝末節傳遞的情緒。
“沒有。”
裴聽頌笑了笑,“我一開始,以為戀愛和很多事是共通的。隻要我想要,我就一定可以得到。說實話,我也害怕自己的追求對你造成困擾,每一句話說出口的時候,我也會反複糾結,去拿捏分寸。”
他看向方覺夏,“沒辦法,我也是第一次喜歡一個人。”
方覺夏忽然間就難受起來,他有時候會因為裴聽頌的大膽和勇敢,而忘記他其實是個比自己還要小的男孩子。這個男孩不管不顧地把自己的一顆心掏出來給他看,而他卻沒有勇氣去看,隻是躲在自己的殼裡計算失敗的概率。
“我知道,”裴聽頌繼續道,“我看起來不是一個能給人安全感的人。但我希望你明白,我這樣的追求方式是因為我就是這樣的人,不是因為速戰速決的輕浮。”
“我從沒有質疑過你的真心。”方覺夏垂著眼,“從來沒有。”
“那你抬頭,你看看我。”
方覺夏抬起頭,望向他。
裴聽頌的臉色蒼白,瞳孔卻很亮,“方覺夏,這個世界真的爛透了。災難、戰爭、疾病、動蕩、言語暴力,人和人之間永無止境的傷害。這一切既荒誕又脆弱。我是個徹頭徹尾的反抗哲學擁護者,非常不齒於這個社會融合。是,這個社會的生存法則就是趨同,隻有和大多數人的價值取向和行為保持相似,才能生活得美好。但我厭惡這樣的人生。”
“我隻相信我的自我,我想掙脫一切規則去尋找我的自我。所以我自大,我傲慢,我眼中隻有我自己,和我想追求的所謂自由。”
“可現在,我發現自己原來也有想要靠近和趨同的對象。”他看向方覺夏,“就是你。我想靠近你,想了解你的價值觀你的人生觀,想像你一樣做一個溫柔又強大的人。”
方覺夏有些發愣,隻能望著他的眼睛,看著他眼底晃動的光。
“可我沒有你想得那麼好。”
“你有。”裴聽頌毫不顧忌地反駁,“你根本不知道你有多好。隻要你對我笑一笑,我就可以反駁我自己,這個世界其實還有救。你好到可以讓一個反抗者放棄抵抗。”
他用右手握住方覺夏的手,“你是我第一次心動的人。如果你對我一點感覺都沒有,我也可以像這個世界上大部分的慫貨一樣悶不吭聲地喜歡一個人,我可以躲著你避開你,和淩一他們那樣隻做一個普通的隊友。但你分明也是喜歡我的,我不能就這麼放你走。”
裴聽頌的語氣那麼篤定,篤定到方覺夏根本沒有反駁的氣力。他不得不承認,裴聽頌說的是對的,他就是害怕,他害怕一頭紮進去最後隻剩自己,他害怕他真的是一個不要命的浪漫主義者,像自己的母親枯草一樣為了短暫的春天守上一輩子。
他做著最後的抵抗,“我們不一定會有好的結果。”
“我不要結果,我就要現在。”裴聽頌緊緊握著他的手,“人生來都會死,我們的結果都是死,這樣你就放棄生活了嗎?我不想因為計算出來的百分之多少的失敗概率失去我夢寐以求的東西,我要每一個心動的瞬間。”
“你隻需要告訴我,你喜歡還是不喜歡我?”
方覺夏的理智又一次啟動了保護機製。他應該拒絕,應該保持沉默,他有無數可以實施的方案來保護自己,也保護他們之間最後一點點回頭路。
他的確是有的。
可方覺夏抬頭,筆直地望著裴聽頌的雙眼,像一枚即將被折斷的枯枝那樣倔強而堅持。
“喜歡。”
折斷的瞬間,他才找回那最後一點屬於自己的生機。
“裴聽頌,我喜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