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氏倒是恪儘職責,幫忙高意如熟悉楚王府情況,還帶著找大夫給慕含嬌看病。
高意如隻關心女兒的病情,無心計較太多。
至於慕含嬌,真的病重,感覺身體都不是自己的了,比前那日月事加風寒還要嚴重,就像當初中了蛇毒要死了那時候一樣。
她莫不是,當真就要這麼病死了吧。
她這般臥病在床,幾乎一天有大半的時間在昏迷,昏迷的時候,就會斷斷續續的想起前世的事情。
一切都顯得那麼清晰而真實,好似她又回到了前世一般,好似她又經曆了一次前世一般,都讓人分不清楚虛幻和現實,分不清到底前世是做了一場夢,還是重生之後才是做了一場夢,實際上她還死著……
她想起,前世進宮覲見皇後,第一眼看見魏浟時候的他那不可一世的模樣。
她想起,魏浟當初跟她說話時候,明明不冷不熱,話語簡短而平淡,她卻心動得心頭小鹿亂撞。
她想起暗暗迷戀魏浟時候,每次都數著他要來鎮國公府日子,然後等在他必經之路上,悄悄的偷看他,隻是一眼,就能讓她高興得心花怒放,若是能跟他說一句話,那更是興奮得晚上都睡不著覺。
她不敢說出來,隻能默默地傾慕他,日複一日,日漸沉淪。
後來她絕望的時候,想了卻生命的時候,是魏浟給她念想,讓她繼續活下來……所以她就為了他活下去。
她曾經的癡迷,仰慕,甚至不惜一切,重生之後,回頭仔細一看都讓人覺得很幼稚可笑。
她似乎並不是因為有多愛魏浟,隻是因為少女時候的芳心萌動,把魏浟當成了她的夢中情人,一直按捺不住的肖想他,真正接觸到了之後,卻發現魏浟和她心目中所想那個天神般的男人一點都不一樣。
隨著母親的過世,她變得孤獨而又落寞,就像是被世界遺棄的人,所有人都對她翻臉,沒人真的在意她。
她在一個始終無法融入的環境裡,總顯得那麼格格不入,幾乎沒有人真心待她,親人算不得親人,朋友更是沒有朋友……她總被排擠在外頭,隻能抓住魏浟,才能讓她感覺世上還有一絲絲美好,感覺她還活著。
慕含嬌的夢裡,前世的畫麵曆曆在目,有她如何一次次糾纏魏浟都被他拒之千裡,也有她最後走投無路明知是錯還一錯再錯……
她夢見,最後她慘死的那天……
魏浟醒來之後,呆愣愣的坐在床上,一直麵無表情的抱著她已經毫無生氣的屍體,不知抱了多久。
她還夢見,魏浟把她送回去,說是她為了保護他被刺客所害,求皇帝給她追封了昭王妃……
她夢見,她明明已經被裝進棺材埋進土裡,可是沒多久,又被人挖了出來。
是魏浟,把她屍首裝進冰棺帶去一個叫青囊門的地方,求神醫將她救活了……
慕含嬌猛然睜開眼,驚醒了過來,急促的喘息著。
身旁阿桃哭得稀裡嘩啦的:“姑娘,你昏迷了整整兩天,我還以為你醒不過來了……你堅持住,我這就去叫夫人過來。”
慕含嬌還愣愣躺在床上,臉色煞白,嘴唇乾澀,一頭的冷汗冒出。
分辨清楚這裡是現實,她想起來,她依舊病重躺在床上,從洛京一路波折來到安樂,她患了病已經躺了一個月,請了不知幾個大夫,依舊沒有好轉,除了傷寒也看不出彆的什麼病症。
回想起之前做的夢,慕含嬌有點傻傻分不清,那是前世發生過的事,還是隻是她病重出現了幻覺。
若是前世她被救活了?她怎麼一點不記得,完全就沒有印象。
肯定是假的吧,人死了怎麼可能會被救活!就算是那個傳聞中能將人起死回生的青囊門,青囊門確實諸多妙手回春的神醫,也不可能當真把死了的人救回來!
而且既然她已經被救活了,又怎麼可能死後重生回兩年前?
慕含嬌僅存的清醒,都在想著她剛剛做過的那個奇怪的夢,簡直比她夢見魏浟變成了病秧子還要奇怪。
為什麼她生病之後,突然開始做這種毫無頭緒的夢,太詭異了。
慕含嬌思索時候,外頭母親高意如帶著人走了進來。
高意如來到床邊,心疼得雙目含淚,輕輕撫摸慕含嬌的發際,安慰道:“嬌嬌彆怕,皇後派人給你請來了青囊門的神醫,有神醫出手你很快就能好起來。”
說著,高意如將一名一襲白衣、落落出塵的清麗女子請了進來,那女子帶著溫柔的笑意,提著藥箱,行了個禮,“白芷見過縣主。”
白芷來到床邊凳子坐下,便從錦被裡頭拿出慕含嬌慘白的手腕,幫她把脈。
高意如就站在旁邊緊張的觀望,慕含嬌看看母親,又看看白芷,喉嚨有些癢,輕咳了兩聲,嘶啞的嗓音問道:“白芷姑娘,你認識蒼術麼?”
好吧,其實慕含嬌就是想套近乎,她就是有點在意奇怪的夢,突然想問問,青囊門是不是當真有那種能讓人起死回生的秘術,能把死人也救活過來。
白芷抿唇輕笑,回答道:“蒼術是我師兄,師兄為了報恩一直跟著昭王,縣主可是見過他了?”
慕含嬌回答:“我好多藥都是蒼術大哥給的。”
白芷語氣帶著幾分嘲諷:“他學藝不精,就是個庸醫,稍後我幫縣主將那些藥都檢查一下,看看有沒有紕漏。”
“……”慕含嬌轉而詢問,“白芷姐姐,我病得這麼重,會不會死啊?”
白芷安慰:“是傷寒入骨,拖得太久了一些,還好及時找到了我,白芷定會儘力將縣主治好,放心吧。”
慕含嬌裝得感歎:“萬一我死了怎麼辦……白芷姐姐,你們青囊門不是號稱能起死回生麼,我死了能不能把我救活?”
白芷嗤笑了一聲,道:“縣主不會死。”
慕含嬌道:“我就是放心不下,想問一問。”
白芷定神,道:“一般來說,起死回生是說瀕死的一瞬間救回來,若是斷了氣死透了,不可能會救回來的……”
慕含嬌呐呐道了一句“是麼”。
白芷笑了笑,隨後說道:“不過既然縣主是蒼術師兄的舊識,我也不妨告訴你一個故事,傳聞中,青囊門確實曾經有過能將人死而複生的禁術。”
慕含嬌登時瞪大了眼,打死了十二分精神,詢問:“當真有?”
白芷點點頭,道:“不過這禁術太過陰毒,被祖師爺廢除,早就已經失傳了。”
慕含嬌激動得咳了咳,連忙又問:“怎麼陰毒了?”
白芷道:“想救活一個人,付出的代價不是誰都能夠承受的,首先他必須是紫微帝星的命格,並且將他的命分給死去的人,自己所剩時日不多……而且複活的可能微乎其微,就算救活了也極有可能魂魄已去,隻留下一副生活不能自理的肉身,形同行屍走肉,還不如死了……
“唉,總之就是特彆陰毒,利用紫微帝星複活死人,逆天而行,就要付出相應的代價,小則影響到自身家庭,大則改變天下格局。
“相傳,二百年前就有個人曾經找到我們祖師,願意付出任何代價救活自己的愛人,可是他救回了愛人自己沒兩年就死了,他一死,跟他性命相連的那肉身也死了,還引發了天下大亂,改朝換代……祖師爺就將那陰毒的秘術列為禁術,並且銷毀得一乾二淨,從此再也沒出現過。”
說著,白芷突然苦笑一聲,道:“當然,這些都是我門內的傳聞而已……我師父曾經說過,其實根本就不存在那種禁術,當年祖師隻不過是看他那般執著,就用藥將死去的女人做成了活死人傀儡,那男人整日跟活死人待在一起,所以才如此命短……這世上是沒有起死回生之術的,人死不能複生才是天理。”
說話間,不知不覺,白芷已經為慕含嬌用銀針治療了一遍,而後又寫下藥方,安慰道:“白芷以青囊門的名譽擔保,絕對治好縣主,縣主不會有性命之憂,也不會被做成活死人傀儡,安心休息。”
後來,白芷走後,慕含嬌腦中還在反複回想她所說的這番話……
越想越覺得,最近反複做的夢是真的前世發生過。
難道,前世她死了之後,魏浟把她挖出來送到青囊門,做成了活死人傀儡?這個魏浟也太變態了吧!
莫不是因為把她折騰死了太過內疚,過意不去,所以做出那麼滅絕人性的事情?
想一想,愈發覺得毛骨悚然,魏浟說不定把她變成活死人之後,還對她的屍體繼續折辱……
算了,太惡心了,慕含嬌已經不想往下想。
還是當那個夢就是個單純的夢為好,魏浟再變態也不可能這麼泯滅人性吧,她都慘死床笫了,還不肯讓她安息。
慕含嬌迷迷糊糊時候,藥煎好了,有人往屋裡送進來。
起初慕含嬌一直虛弱的眯著眼睛,有人扶她起來她就起來,有人往她嘴裡喂藥她就喝藥,甚至嘴裡麻木得連湯藥的苦味都嘗不出來。
可是,無意間的一睜眼,看見麵前扶著她,正在給她喂藥的男人,慕含嬌頓時差點被被湯藥給嗆到。
嗆得連連咳嗽不止,魏浟連忙將藥碗放下,替她拍了拍背,輕聲道:“看見我也不用高興成這樣吧。”
高興個屁,慕含嬌差點被這口藥給嗆死了,眼睛裡都嗆出了眼淚,好不容易才緩了過來,還以為自己眼花了,又瞪大眼睛仔細看了一眼魏浟,真的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