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未思記得徐鳳林。
二十年前, 他前往東海派,那時徐鳳林隨侍掌門身側,已經嶄露頭角,是名副其實的後起之秀, 隻是舉止神情還帶著些許青澀。
臨走前徐鳳林喊住他, 向他請教道法。
雲未思沒有回答他, 反是道:“大道三千,各有所悟, 東海派底蘊深厚, 足夠讓你修行,不必再另覓途徑。”
但徐鳳林很堅持:“道尊修為如此高深, 想必有我可以學習之處,還請道尊不吝賜教。”
雲未思:“無它,唯專注耳。”
徐鳳林:“我聽聞雲道尊的師尊九方真人, 叛道入佛,又由佛轉儒,最終入魔,不知雲道尊對此有何看法?”
雲未思:“他有他道, 我有我道。”
徐鳳林:“那我還是更向往雲道尊的道。”
雲未思點點頭,不再多言, 啟程下山。
這是他們之間寥寥數言的交集,談不上交淺言深,但總算有過一麵之緣。
所以雲未思在聽說徐鳳林成為天垂城長老之一後,就過來找他。
雲未思原以為還需要費些唇舌,沒想到徐鳳林答應得如此主動痛快。
雲未思不喜歡欠人情,就道:“你若能殺他,我可以答應為你做一件事。”
徐鳳林:“你為何要殺他?”
雲未思:“九方長明, 他曾經是我的師父。”
這句話有些答非所問。
也許就連雲未思自己,也無法說出答案。
這仿佛已經成為銘刻在骨子裡的一種記憶。
非做不可,沒有原因。
就在徐鳳林問出這個問題的時候,雲未思也在想,自己到底是為了什麼,一定要殺九方長明?
是師徒理念不同,最終分道揚鑣的遺恨,還是覺得他玷汙了道門,不配為師?
雲未思捫心自問,他對九方長明無愛無恨,根本談不上深仇大怨。
思及此,他微微蹙眉,總覺得自己似乎遺失過什麼,空落落缺了一塊,再體味卻無從找起。
徐鳳林卻麵露震驚,終於知道自己方才覺得這個名字耳熟的原因。
“九方長明?他竟還沒死?!”
雲未思反問:“他死過?”
徐鳳林:“他與妖魔勾結,導致**燭天陣失敗,也是害你不得不鎮守九重淵的罪魁禍首,你都不記得了?”
雲未思不語。
徐鳳林將此人視為畢生追求,如今看見真人,不管對方到底為何想殺九方長明,隻要雲未思想要,他自然會幫忙做到。
“九方此人,早已在人間身敗名裂,人人得而誅之,如今雖然在九重淵,也難逃天罰。隻要他在天垂城中,我派出的人就能找到。”
雲未思:“天黑之後,我須閉關,無法協助你。”
徐鳳林:“我會親自動手,將他首級奉上,雲道尊放心便是。”
雲未思點點頭,又問了一次:“你想要什麼?”
徐鳳林思索片刻:“傳聞九方長明遺失的四非劍,如今可是在雲道尊那裡?”
雲未思想也不想就拒絕了:“那把劍認主,我至今尚未完全馴服鎮壓,不能給你。”
徐鳳林不以為意,他真正想要的也不是四非劍——
“聽說雲道尊早年有把春朝劍,不知能否成為得劍的有緣人?”
春朝劍。
雲未思取下背上長劍,翻手出鞘。
上麵並未銘刻劍名,但劍身修長秀麗,宛若春水繁花,正應了春日興榮,朝朝向陽。
這把劍的靈力遠比不上四非劍,而且到了雲未思這種修為,枯枝長葉皆可為劍,一把有形之劍算不得什麼,但他仍舊一直帶著這把劍,從玉皇觀到九重淵,從未離身。
他看著劍,徐鳳林則看著他。
“春朝劍,也不行。”
徐鳳林:“此劍對雲道尊而言,應該已無大用。”
的確沒有大用。
但自己還一直背著。
“換一樣吧”
徐鳳林沒有強人所難。
“既然如此,我暫時還未想到其它想要的,等我想到,再與你說。”
雲未思嗯了一聲。
“天黑之前,最好動手,以免徒增變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