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9 章(1 / 2)

參商 夢溪石 9900 字 8個月前

在經過方才二層天魔舞之後, 枯荷對這裡已經有了深深的警戒心。

黑雲方起,眼前驟然黑暗時,他就將禪杖往身前一橫,口吐法咒, 以靈力威加四方。

“有法非法, 有相非相,受持頌誦, 萬魔皆除!”

嘴唇闔動, 咒語化為金光傾瀉而出, 生生將黑暗驅開, 照出一條明路。

與此同時,他發現從另一個方向湧來的白光竟如波濤將黑暗覆蓋淹沒,以強橫決然之勢,無可抵擋, 一馬平川!

好霸道的術法!

枯荷驚歎,下意識後退幾步, 為那白光讓出道路。

神王駕到,萬方跪拜, 無以橫路當前,無法爭奪其輝!

一把劍出現在枯荷視野,劍身發出的光芒足以讓任何黑暗邪魔都退避三舍。

而後, 持劍的主人在耀眼奪目的光海裡逐漸顯露身形。

是九方長明。

他神色漠然, 如從天而降斬妖除魔的神明,冷眼看著人間興衰喜樂。

似乎受了感染,枯荷神色心態也跟著肅穆莊嚴起來, 放輕呼吸,生怕有所冒犯。

他趨近去看對方手中之物。

剛才興風作浪差點失控的聚寶盆, 此刻就靜靜躺在他手心,乖巧柔弱如繈褓酣睡嬰兒。

“前輩將它封印了?”

“無,僅是驅散它表麵的魔氣,我想做個嘗試。”

什麼嘗試?

長明沒有回答枯荷臉上顯而易見的疑問。

他帶著聚寶盆下樓,從八層重新回到一層。

神像如他們進來時,依舊在蓮花台上盤膝而坐,似笑非笑,一手持珠,一手向上拖著虛空。

枯荷見狀心念一動。

沒等他捕捉確切的念頭,長明已經把聚寶盆放到那隻托舉的手上。

是了!

枯荷恍然大悟。

他先前以手托虛空來解釋,這自然是可以的,但總覺得與這座八寶琅嬛塔格格不入。

手托虛空之虛天藏佛尊,為的是讓後來者探究宇宙陰陽,但這裡是帝都之塔,為的是給凡俗世間百姓祈福安康,求取功名利祿的,說白了,陽春白雪奏給下裡巴人聽,無疑是對牛彈琴,點化有緣人也得用有緣人能看懂的方式,在這裡,虛空法相遠遠不如手托寶盆的法相。

這才應了琅嬛塔本來的建造目的!

聚寶盆被神像平平托在手上,光彩奪目,映照得神像麵容也跟著有了光彩,越發慈眉善目,高深莫測。

枯荷看著神像露出微笑,眉目生動,栩栩如生。

不,不是栩栩如生,他本來就是活的!

早已坐化多年的虛天藏佛尊居然朝枯荷露出笑容,須臾那笑容一斂,如暮鼓晨鐘,喝破人心。

“枯荷,你可知錯?”

心頭似有擂鼓重重一錘。

他定了定神,隱約察覺這可能是幻象,或者未死心的妖魔又在作祟。

“弟子自入佛門以來,佛心堅定,從未半途而廢,從未欺淩弱小,從未做任何有悖良心之事,日月可見,神佛共察!”

虛天藏佛尊沉沉一笑,仿佛在笑他說謊。

“那入佛門之前呢?”

枯荷沉聲道:“佛門有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之語,既然殺人者亦可頓悟洗罪,我自然也可以。”

虛天藏佛尊陡然喝道:“狡辯!你雖未殺人,行跡卻如誅心,你兄嫂因你而家破人亡,你為了逃避方才遁入佛門,這麼多年你從未深省,總以為修為越深厚,在慶雲禪院地位越高,就能掩蓋你從前所作所為,卻從未想過不管自己如何修行,鑄下的錯誤已經不可能挽回,那些因你而死的人,比你直接拿起屠刀殺了他們還要淒慘!”

枯荷沉默不語。

“汝還有何可說!”

“汝還有何可說!”

“阿弟,我求你了,不要折騰我們了!”

“阿弟,你想要什麼,我都可以讓你,唯獨阿婉不可以,她是一個人,你明白嗎?”

“汝還有何可說!”

……

質問如雷電迭閃,一聲接一聲,目不暇接。

回憶潮水般湧上來。

枯荷連退數步,一屁股坐在地上。

汗如雨下,麵若死灰。

……

長明看見的,與枯荷截然不同。

他看見的是他的師父。

玉皇觀先代觀主,那個將玉皇觀交到他手裡,殷殷叮囑他一定要將本門發揚光大的人。

長明的確讓玉皇觀在天下高手如雲的宗門裡也有了名聲。

這份名聲卻是依托他的實力而來的。

當長明離開玉皇觀,他將觀主給了自己的師弟,道觀因此又沉寂數年,若非後來出了個雲未思,玉皇觀恐怕依舊會藉藉無名下去。

可就算這樣,在雲未思去了九重淵之後,玉皇觀也不可避免走向衰落,它還未成為一流宗門,僅僅如流星般在天空綻放過耀眼光芒。

從這一點上來說,長明的確辜負了自己師尊的托付。

頂級宗門不可缺少頂級高手,但宗門想要源遠流長,卻無法單靠一個人來實現。

“你明明答應過,卻沒有做到,長明,你自詡一諾千金,卻連對師尊的承諾都無法實現。”

玉皇觀主望著長明,神情失望。

“早知如此,當日我就不該將觀主之位傳給你。”

“你不傳給我,便也無人可傳了。師弟資質平庸,勉強支撐,無力為繼,唯有我,是當仁不讓的人選,我並不貪戀玉皇觀之位,是看在師徒情分上,方才勉為其難。你想亂我心智,趁虛而入,也得找好人選。”

長明嘴角微翹,看他師父的麵容,如同在看一個笑話。

“這種程度的幻術,去騙騙外頭那些老百姓還可以,想要騙我……”

指尖一彈,小簇白光落下,神像霎時熊熊燃燒,但燃燒之後,玉皇觀先代觀主不見了,取而代之的卻是周可以。

他一條腿屈起,一條腿盤著,渾身血跡斑斑,狼狽不堪。

頭發一綹綹貼在額頭,暗色血水已經乾涸,周可以抿唇靠坐在角落,眼皮掀開瞅了長明一眼,複又垂下。

“我快要死了,你終於來了。”

“我正要去救你,他們血洗了見血宗,說你在萬蓮佛地。”

“萬蓮佛地?”周可以哂笑,氣息微弱,“你去到那裡,隻能看見我的屍體,我早已被他們身魂分離,魂魄被囚禁在這裡,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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