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你剛才想殺我。”
話可以用謊言掩蓋,方才的殺意卻明明白白,在對方眼中出現過。
“你差點陷入迷境,貧僧必然不可能坐以待斃。”
孫不苦眼神裡帶著探究,想要穿透他的內心。
“比起九重淵,這裡頭小巫見大巫,以你的修為,根本不可能被迷惑,所以你是看見了什麼,竟會一時把持不住著了道?”
雲未思沒有回答這個問題,他轉身開始尋找出路,一步步走下石階,用上靈力,令春朝劍出去查探。
但石沉大海,一無所獲。
他低頭往下看。
他們腳下這條天梯,來無歸處,去無儘頭,在黑暗中漫漫延伸,懸於半空,不知從哪裡離開,也永遠走不到最後一級台階。
雲未思隨手扔了塊玉佩下去,許久沒有動靜,聽不見響。
這下麵,深不見底。
孫不苦在旁邊悠悠提醒。
“你若跳下去,就會落入無邊無際的陷阱,就像虛無彼岸裡,那些永遠沉溺在過去的人。雲未思,既然我們都想出去,不如來一場合作,如何?”
他似乎一點也不著急自己同樣出不去,好整以暇,甚至在石階上盤腿坐下,掐了個蓮花手印。
拈花微笑,恰似佛祖慈悲。
雲未思:“說。”
他的寡言少語,源於不想跟孫不苦多交流,此人察言觀色讀心頗為厲害,遠不是看上去那樣慈悲為懷,春風化雨。
雲未思下意識反感,他一直在提防對方。
孫不苦道:“多年來,萬蓮佛地廣納門徒,屢屢以神跡顯形吸引無知百姓頂禮膜拜,以信仰加深靈力,又暗中與鬼界勾結,攫取生魂用以煉化法器,增進修為,悲樹的事情出了之後,慶雲禪院一直暗中追查,也發現了一些蛛絲馬跡,這次我親自出馬,也是希望在中元法會上能發現一些線索,卻沒想到他們會不惜血本用夔龍鼓布局,先把我們引到這裡來困住。”
雲未思心下蹙眉,打斷他的話:“與鬼界勾結?”
“你不曉得?”孫不苦還以為他對萬蓮佛地的事情已經知道許多,“每年中元法會,四方百姓慕名而來,奉上錢財瓜果鮮花,堆積如山,希望萬蓮佛地超度先祖亡靈,護佑家宅,實際上卻非如此。”
萬蓮佛地招魂納鬼,引其入彀,或驅策差遣,或煉為厲鬼,在人間卻享儘尊榮。
這場法會,在孫不苦看來,是個徹頭徹尾的騙局。
雲未思想到的是長明。
他們二人分道揚鑣,後者在幽都內探路,萬蓮佛地既然早知他們到來,用夔龍鼓請君入甕,師尊那邊,對手勢必也早有準備,如果真有無數陷阱埋伏,單憑長明一人,恐怕會有危險。
思及此,他難免有些焦慮起來,卻又不能表露,以免被對方看出端倪。
“我憑什麼相信你?”
他凝重的神色,看上去更像是在思考孫不苦的話。
“看在你我曾為師兄弟的份上,我以九方師尊的在天之靈起誓,查明萬蓮佛地真相之前,我不會做出任何對你不利的事情……”
饒是心思深沉如孫不苦,此時也有些莫名其妙。
“你的臉色為何這般古怪,我的話有何不妥?”
雲未思收斂表情:“沒什麼,你既已叛出他門下,就不必再以他之名起誓了。”
“我與九方師尊,道不同不相為謀,我一心侍佛,他卻不屑佛門,我自然無法認同,但他對於天道的追求,卻是我輩楷模,我一直心存敬仰。而且我知道——”
孫不苦似笑非笑,“你雖與他為敵,內心卻是將他當作師尊的。”
對孫不苦而言,九方長明是前方明燈,追上了燈,此後他便自己為燈。
他信佛,卻不是信九方長明。
但雲未思不同。
雲未思的道,一直是九方長明。
“救命啊!有人嗎,快來救我!”
急切無措的求救傳來,飄忽不定,時遠時近,打斷了兩人之間劍拔弩張的試探。
聲音來自之前跟君子蘭針鋒相對的那名修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