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中也歎了口氣。
戴著黑色手套的手虛虛地在男孩的頭頂撫過,理所當然地,沒有對記憶裡的人造成任何影響。
記憶裡的片段是跳躍的。
時間的流速似乎也和外界不同。
橘發的乾部在外行走,聽到村頭村尾的議論:
“我家的牛和白石家的吃的同一片坡的草,也不知道會不會發狂,嚇得我爸這幾天都不敢讓牛下地了。”
“白石和他老婆還有得救嗎?”
“得叫城裡的醫生來治,咱們這兒是沒辦法。”
“那得多久。”
“看樣子難囉。”
“誒,你們知道嗎。”一個臉色蠟黃的男人左右看看,小聲傳播著八卦,“我聽說啊,白石和他媳婦養的這個根本不是親侄子,是白石他在城裡的弟弟收養的孤兒。你想想,那模樣兒,也是白石家生的出來的?”
“那白石他弟弟呢?”有人問。
“這時候城裡的孩子不是放假嗎,估計過幾天就過來接人了。”又有人說。
“哪兒啊。”蠟黃臉的男人開口,聽到周圍一靜,頗為得意的模樣,神秘兮兮道,“我聽我當警察的表親說,白石他弟弟和弟弟的老婆也死了,好像是出了意外還是什麼的,他們這是準備接著養這個孩子,手續都辦好了,沒想到又出了意外……”
拖長漸低的調子意味深長。
“你是說……”
“難道?!”
“你們想啊,他會變成孤兒,不就是親生父母死了嗎……”
“噓。”
流言迅速彌漫在這個缺少消遣的村子裡,敏感的孩子發現,村民們看他的神色漸漸變了,原本的、對漂亮孩童的喜愛逐漸變成厭惡和忌憚,就像是在看一條斑斕的毒蛇,一個人形的災難。
叔叔在當晚逝去。
昏迷的阿姨在第二天黃昏時醒來,彼時大片大片的火燒雲遍布窗外的天空,瑰麗地一如黃泉路上的彼岸之花,女人的氣色格外好,伸開的手掌和花形那樣相似,她吃力地抬手摸了摸孩童的臉,“小柚,對不起,阿姨不能陪你了。”
“去找村長,請他給你安排吧。”
彌留之際的女人笑得格外溫柔,這溫柔裡仿佛浸潤著生命的溫度,“阿姨要走了,但沒關係,小柚這麼乖,一定有很多人愛你。”
當晚,她緊隨著丈夫走了。
變得孤零零的孩子獨自回到空蕩蕩的屋子,抱住來討食的橘貓呆坐著,貓咪抬爪拍開無效,隻能乖乖地不動,任由人類幼崽取暖。等小孩結束發呆,這隻心大的橘貓已經睡著了。
翌日,黑發的男孩帶著錢,買了兩口棺材,舉行了簡陋的葬禮,由村民們幫著將叔叔阿姨葬在了後山。
他有條不紊地處理著一切。
請村長家出麵殺了弑主的牛,拜訪幫過忙的村民,辦理遺產繼承等。
“根本不像個小孩兒……”
“透著股邪乎勁。”
“親愛的,我們真的不能收養他嗎?我覺得小柚怪可愛的。”
“快彆說了。”
中原中也懷著對結局的隱隱預感,一直陪伴在黑發男孩的身側。
異能是怎樣產生的?
國際上沒有權威的解釋,中原中也隻知道,既有與生俱來的異能者,也有特殊能力在某一刻突然展現的情況。而與生俱來的異能者,並不一定知曉自己是異能者。——因為異能按照某種性質可以分為兩類。
有些是本人有自覺,能夠隨意操控的主動型能力,比如他的重力;也有無法操控,滿足前置條件/沒有前置條件便自行啟動的被動型能力,比如太宰的無效化。
與生俱來、沒有使用機會的被動能力,是有被忽略的可能的。
川上的「愛與死」,應該屬於突然展現的主動型異能?
——在一夥村民明目張膽地摸進屋子,想要掠奪白石家的財富時,黑發孩童在抵抗中覺醒了異能。
似乎接上了中原中也起初未進入記憶之門時看到的畫麵。
黑發的孩童被幾個麵露癡迷的大人追逐……
中原中也以為接下來川上就該發現自身異能的作用從而占據主導地位,異樣感卻始終揮之不去,直到聽到聲響喊著“小柚出什麼事了?”的熱心鄰居跑來,也秒速加入愛慕者的隊伍……中原中也陡然發現,此時的「愛與死」,竟然是無法控製的!
是的,不是誰都能迅速掌握突然覺醒的異能的。
在港黑多年,打交道的幾乎都是能夠熟練運用自身特殊能力的異能者,中原中也幾乎要忘記這一點。
——又有人聞聲而來。
——每一個和黑發的孩童對視的人,都愛上了他,這愛意如同狂湧的潮水,又如失去束縛的火焰,要將小小的孩童焚燒殆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