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年紀就能文鬥國子監諸生,這樣的人才能不招進國子監?那才是眼瞎。
他現在一點都不擔心因為引薦徐家子進國子監被人戳脊梁骨,他反而見人都要顯擺一下他當初是多麼的慧眼獨具,看看,所有人都不看好的徐家子,還跑來堵門不讓進,就他看好,他能不顯擺?這都是名聲啊。
當然,最顯擺的並不是他,而是皇宮中的某位。
李世民簡直嘴巴都笑開了,實在是忍不住啊,一個勁地在魏征麵前炫耀,“玄成,徐家子不僅文采斐然,連算學一道也頗為精通,當初朕誇徐家子是大唐才俊,你們還非要和朕作對,說朕如同兒戲,特彆是那個唐儉,就差一腦袋撞金殿的柱子上了,現在讓他去撞,看他有沒有那個臉。”
魏征:“……陛下才說,等文鬥之後收回徐家子殿前見君的特權。”
李世民:“……”
胡說八道,他什麼時候說過了,有證據嗎?這可是他欽點的寒門代表,大唐才俊。
……
國子監門口,孔懷仁和顏弘文是在極大的壓力下上前的。
兩人對視一眼,無論如何他們都要贏一輪,他們現在代表的可是國子監的顏麵。
“孔兄先請。”顏弘文說道,比才學,他比孔懷仁還是要差一點的,必須先讓孔懷仁先贏一輪穩住軍心。
孔懷仁也知道顏弘文的意思,突然就覺得身上的壓力更大了。
比了這麼久,其實徐長生的小身板已經有些累了,畢竟還是一個孩子。
旁邊的長柏哥兒都想將書袋放地上坐上去了,但他不敢,因為他知道這樣子要挨打,書是十分昂貴的,聽說很多窮學生都沒書看,還得到處借,這可是祖父專門給長生買的書,他得一本一本保管好了,一點灰塵都不能有。
就是好累人啊。
所以孔懷仁一上來,徐長生就道,“剛才都是比詩詞歌賦,策論算術,也太沒意思了,我們來比一點特彆的吧。”
他想快點結束文鬥,然後去報道,剛才來的路上他好像看到殺豬的了,他要去看殺豬。
孔懷仁一愣,說實話,他現在很想拿自己的強項去應對徐家子,但徐家子隻有四歲,這是不爭的事實,他無法拒絕,不然就算贏了也會被人詬病。
“請講,隻要是我大唐科舉之內的題目儘管出。”他也長了個心眼,免得徐家子耍什麼滑頭。
徐長生一愣,這人挺聰明啊,本來他還想……
算了,實在太欺負人了,本來還想讓這些人痛哭流涕,後悔一輩子來攔他進國子監的,嘖嘖,有點可惜他那些能讓人懷疑人生的腦筋急轉彎啊,那就留在以後吧。
想了想,大唐科舉之內嗎?
其實也不是沒有速戰速決的方法。
徐長生說道,“那我們來對對子如何?”
他有幾個千古絕對,分分鐘解決戰鬥,絕對豪不拖泥帶水。
孔懷仁眼睛都亮了,對對子,這是他的強項,本來還有點擔心,沒想到徐家子自己撞上來了,突然信心就回來了。
徐長生為了趕緊解決文鬥,說道,“我們還是輪流出對子,誰對不上誰輸,先就由我出吧。”
徐長生也不等回答,直接拋出千古絕對,“畫上荷花和尚畫。”
彆看這對子十分簡單,它確是一個十分難的回文對,疊音對,而且意境高雅無比。
孔懷仁眼睛都縮了一下,這是最難的回文對加疊音對,而且這意境……
絕對是能廣為流傳的經世之對。
難怪徐家子要求對對子,原來他擅長此道。
周圍的人基本都是讀書人,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就算普通的老百姓,也覺得這對子又順口又特彆有意思。
但……孔懷仁臉上已經見汗,他……要輸。
周圍的人也是臉色一變,這對子他們對不出來,孔懷仁雖然在學問上比他們厲害,但厲害得也是有個程度的,看孔懷仁現在的表情,估計也是對不出來的,這個對子就算是大儒,恐怕也得冥思苦想,就算對上,在意境上也未必比得上這上聯,如此就落了下成。
孔懷仁臉色變來變去,要是他輸了,國子監就五連輸了。
徐長生看了一眼孔懷仁,要是真這麼容易對上,就不會被稱為千古絕對了。
為了讓對方徹底死心,徐長生又道,“我再出一上聯,如果你能對上,也算你贏。”
徐長生帶著詭異的表情繼續道,“煙鎖池塘柳。”
這一千古絕對的上聯,多少年來,無數賢人才子試對,均無佳句,可見其厲害的地方。
蹬蹬蹬!
孔懷仁不僅向後倒退了幾步,看向徐長生詭異的表情,這個魔鬼……哪裡這麼多絕對。
心中苦澀,再無掙紮之念,“孔某對不出。”
周圍一片安靜,但誰也沒說孔懷仁什麼,因為他們同樣對不出。
“還請告知下聯。”孔懷仁說道。
徐長生揉著發酸的小腿,“現在沒空,等我有空再告訴你們吧。”
這個魔鬼,他們恐怕除了思考那個如何丈量天地距離的問題外,又要徹夜難眠的思考這兩個絕對了。
數術喜歡的人畢竟是少數,但這對子是個讀書人都要會啊,不知道又坑了多少人轉折難眠。
眾人看徐長生的眼神就像看魔鬼一樣,太可恨了,不斷拋出讓人愛不釋手的問題,但就是不給答案,怎麼辦?好想不顧讀書人的斯文,用麻袋罩在他腦袋上打,
在周圍的酒樓中,兩個對子也流傳開,一時間引起嘩然。
“好精妙的對子,可這下聯該如何對?”
兩個沒有下聯的對子以驚人的速度在文壇傳播。
連不少大儒都停下手上的事情,開始思索這兩絕對,寫了無數下聯,但都感覺稱不上佳句,不由得問道,“徐家子的下聯是什麼”
得到的答案都是,“徐家子說等他有空再說。”
不知道氣得多少大儒氣血不暢了,“這個徐家子,真該好好教訓一番才是,如此才學,心性卻……不行,我得寫一封信給徐文遠,讓他嚴加管教,順便送他一條教尺。”
除了大儒,朝廷上各官員,皇宮之中,基本上也得了這兩對子,其中對對聯這種雅事感興趣的無不對徐家子咬牙切齒,就像那種突然有人跑來給你說,我有一件特彆有趣的事情告訴你,但說完又不說了。
李世民就是其中一個,氣得牙癢癢,“這個徐家子……還真是有讓人打他板子的衝動。”
魏征不說話,不知道剛才是誰自誇了半個時辰,某某某慧眼獨具,徐家子實乃大唐真才俊。
……
國子監門口,徐家子揉著小腿,樂嗬嗬的,怎麼樣?他就說他速戰速決吧。
長生哥兒驕傲得整張臉都是朝著天空的,什麼叫眼高於頂,他現在就是了,居然還敢攔他們家長生進國子監,祖父說了,長生是要光耀門楣的,哼。
徐長生也嘚瑟得不得了,嘖嘖,贏五場了啊,輕輕鬆鬆,看向最後一人。
顏弘文覺得,哪怕是參加科舉都沒有現在這麼大壓力。
國子監六人,居然隻剩下他一個了,而且前五人都敗了。
恥辱。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顏弘文,一副要是敗了,絕對按在地上打的樣子。
無論如何,他們也要贏一場啊,不然最後的遮羞布都沒有了。
連越來越笑嗬嗬的孔穎達眉頭都皺了一下。
要是六連敗,他這個國子監祭酒可如何是好?
為什麼剛解決了引薦四歲孩童進國子監的問題,現在麻煩又來了?
真是進退兩難啊。
徐長生現在牛逼得不得了,有誰能夠在四歲的時候連戰國子監六人?也唯有他開檔徐。
長柏哥兒那是有榮與共,比徐長生還嘚瑟,都不用眼睛看人的,他隻看天,就用小鼻孔對著你們,哼。
徐長生嘚瑟地看向最後一人。
顏弘文上前,“家祖顏師古,在下顏弘文。”
徐長生心道,管他是誰,來來來,看他拿個大滿貫,雄赳赳氣昂昂,“你說比什麼?”
顏弘文表情特彆嚴肅,因為最後一塊遮羞布能不能保住就看他的了,說道,“書學。”
蹬!
徐長生一個趔趄差點摔倒,他……剛才說比啥?
國子監分六院,其中書學院專門教授書法,所謂書學就是書法,也稱書科。
徐長生好不容易穩住小身板,等等,他剛才說他祖父是誰?顏師古?
後世的顏體有兩個版本,一個版本是顏真卿的字體,一個版本就是顏師古。
徐長生吞了口口水,他這次好像踢到鐵板了,剛才嘚瑟得不得了的表情瞬間就跨了下來。
書法可不是能投機取巧的東西。
字寫得好不好,一看就知道。
顏弘文心裡也緊張得不得了,因為徐家子出自徐文遠一脈,大儒徐文遠的字好,那是天下讀書人都知道的。
孔穎達也是臉色微變,沒有人比他更清楚徐文遠的字好到了何種程度,徐家子這個妖孽再蠢也能得三分本事。
徐長生就尷尬了,羞得想捂臉。
怎麼辦?他的雞爪字根本見不得人,估計得被人笑掉大牙。
徐長生目光閃爍,“哎呀,我肚子痛,我們我們以後再比如何?今日……今日就到此為止。”
眾人一愣,他們都準備好被打臉了,被打得腫得媽都不認識那種。
但……徐家子突然肚子痛?
孔穎達也愣了一下,然後眼睛一閃,趕緊裝模作樣地走了上去,“你們這是在乾什麼?國子監乃是讀書的地方,你們居然在此爭強鬥狠?”
他得保住國子監的最後一塊遮羞布。
顏弘文緊張得都有點發抖的手都不抖了,鬆了一口氣,他真怕國子監的最後顏麵就葬送在他手上。
孔穎達表情嚴肅,“徐家子是我親自引薦,陛下親自批準,他的本事我們能不知道?需要你們堵在門口測試?簡直豈有此理,你們是不相信我和陛下的眼光嗎?”
孔懷仁偷偷看了一眼他祖父,不久前,祖父可不是這麼說的,明明後悔得不得了。
孔穎達繼續擺著個臉,“一天無所事事,還不回去學習。”
有國子監祭酒訓斥,首先國子監學生不得不散去,似乎也鬆了一口氣,至少書學上拖住了,徐家子說以後比書學,那他們得在必勝的情況下再比。
其實最鬆了一口氣的是徐長生,要是比下去,他那書法絕對家喻戶曉,一輩子也彆想洗清了。
孔穎達又看向徐長生,“徐家子還不去國子監報道嗎?陛下讓你來國子監報道的時間馬上就要過了。”
徐長生趕緊行了一個禮,拉著長柏哥兒就往國子監內跑。
和顏弘文比書法?那是用他這顆雞蛋去碰石頭,孔祭酒來得真是時候,替他解圍,他以後可得對這小老頭好點。
長柏哥兒還有點不情不願,“為什麼不和他們比書法,我覺得長生畫的字可好看了,扭來扭去像雞爪爪一樣。”
哼,反正長生寫的肯定是最好的。
徐長生差點沒摔倒,長柏哥兒這是啥欣賞水平?他現在逃命都來不及,還比。
長柏哥兒揚起個腦袋,雖然最後一場沒比,但他們贏了五場,牛氣。
眼睛比頭頂還高,走路都不看路的,然後“哎喲。”摔了個四腳朝天。
徐長生心道,讓你不看路。
文鬥的結果很快就傳到了皇宮之中。
魏征:“徐家子還算有點讀書人的謙虛,沒有真的將六場全部贏下去,不然孔穎達臉上該不好看了,國子監的名聲也不好聽。”
李世民不說話,心道,你當他是真的謙虛?那是他不敢比,他現在估計比誰都想逃跑,簡直太滑頭了,這都讓他躲過一劫。
徐長生的字什麼樣?他知道啊,簡直是不堪入目,跟雞抓過的沒有半點區彆。
這時候,李承乾和房相也從酒樓的包廂走出來。
兩人不期而遇。
李承乾覺得他的“風寒”應該好了,父皇那麼慧眼獨具的發現了徐家子這麼個大唐才俊,現在肯定心情不錯,他也不用再繼續“風寒”下去。
房相覺得他的“病”也好得差不多了,他稱徐家子是讀書人的楷模怎麼了?人家那是真的是很會讀書,沒看到連敗國子監五人,這都不叫會讀書什麼叫?當然說徐家子是讀書的人的楷模還是有點不妥的,徐家子的輕狂估計是怎麼也擺脫不了的。
但現在彆人攻殲他,他也有還擊的借口了不是,正好還可以用徐家子的一句話,人不輕狂枉少年嘛。
房玄齡看向李承乾,“太子真是結交了一個不錯的好友啊,才學驚人,關鍵是最後還懂得謙虛,沒有用書法擊敗國子監最後一人,徐家子出自徐文遠一脈,那書法肯定是十分了得的。”
李承乾看向房玄齡,半響才道,“房大人慎言。”
房相才從坑裡爬起來,怎麼又開始給自己挖坑了?
要是他稱讚徐家子書法了得的消息傳去……李承乾覺得房相又得“病”好長一段時間。
房玄齡一愣,太子是什麼意思?
太子就是這點不好,什麼事情臉上都沒什麼表情,他的察言觀色完全沒有用。
此時,徐長生已經跑去國子監報完道了。
所謂報道,其實就是做過登記而已,表是他已經來國子監了。
有剛才國子監門口鬨得沸沸揚揚的事情,也沒有人再為難他,吩咐他按時上課。
徐長生卻有點唉聲歎氣,他答應那顏弘文以後再比書法,可怎麼得了啊。
他在國子監讀書,他那雞爪爪一樣的字肯定怎麼也是瞞不住的。
他將國子監諸生臉打得那麼腫,他們還不得加倍打回來?
哎呀,不管了,反正他也不可能一下子就將字練好,說道,“長柏哥兒,我帶你去看殺豬,剛才路上我看到有人在殺豬。”
長柏哥兒一愣,“可是,你是來國子監讀書的,看什麼殺豬。”
“明天才入學啊。”
長柏哥兒心道,也對,歡歡喜喜地跟著徐長生就跑。
此時,有兩批人正在向徐長生而來。
一是徐家村的人,徐家村榨油剩下太多豆渣了,哪怕是喂雞,但雞還小也吃不了多少,眼看天氣這麼熱,都得倒掉做肥料,實在太可惜,所以大祖父徐文遠直接將豆渣運來長安,讓徐長生看看有沒有什麼辦法沒有。
第二批人,是一個官家夫人和官家小姐。
正是想和徐家結親的王禦史家的夫人和小姐。
她們得到消息,徐長生居然是一個還在穿開襠褲的四歲孩子,她們實在無法從巨大的震驚中反應過來,她們得親自看看才行。
徐長生和長柏哥兒才走出國子監沒多久,就被一頂轎子攔下了。
轎子上走下來一夫人和小姐。
兩人直愣愣地看著徐長生,半響那夫人才道,“你……就是徐家子徐長生?徐文遠那一脈那個徐長生?”
徐長生正在發愣,這誰啊,怎麼擋住他們去路,聞言,趕緊禮貌的答道,“正是。”
話才說完,那夫人身邊的小姐哇地一聲就哭了出來,然後掉頭就跑。
那夫人眼睛都能瞪出來,狠狠地瞪了幾眼徐長生,這才去追哭得梨花帶雨好不傷心的小女生去了。
徐長生傻裡吧唧地摸了摸臉,啥……啥情況?
長柏哥兒也傻愣愣地看著徐長生,“長生,難道是你長得太醜,將彆人都嚇哭了?看你長這麼白,一定是太醜的原因。”
徐長生:“……”
因為是在大街上,又和徐家子有關,圍了不少人。
“那夫人和小姐是王禦史家的吧,聽說王禦史家的夫人和小姐可是天天和彆人說,要和徐家結親,還不讓彆人家搶徐家子。”
“可能是知道徐家子隻有四歲,一時間受不了刺激,才在大街上就哭了起來吧。”
“……”
討論得熱火朝天。
徐長生:“……”
不由得嘀咕了一聲,小腦袋一搖一搖的,“
君生我未生,
我生君已老。
恨不生同時,
日日與君好。”
想想,似乎又不對,他連人家小姑娘麵都沒見過,而且沒有情愫在,用這詩大大的不妥。
周圍的人眼睛都亮了,不由得又想到了徐家子的《大唐少年說》,徐家子的詩還真是充滿了浪漫主義和理想主義啊,虛幻,縹緲,不真實,但卻十分動人心弦。
徐長生的名聲注定更上一層樓。
隻是他不知道,這詩傳到王禦史府邸的時候,王禦史差點就提著刀上門砍人了,他家閨女本來都安慰得好好的了,聽到這詩哭得昏天暗地,關鍵是還天天抱著這詩哭得死去活來。
同時不知道多少閨閣女子也在讀著這詩,有喜歡的也有默默落淚的。
更有不少家長臉都黑了,“徐家子這個狂生,小小年紀居然就會做淫.詩浪詞,長大了還得了。”
於是徐長生除了一個輕狂的名號後,又多了一個浪蕩子的稱號,害得他好長時間都沒臉見人了。
他才不浪,他是正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