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 21 章(1 / 2)

“公社這邊,是隻有兩個上大學的推薦名額嗎?”

賀知洲聽了好一會兒都沒開口,公社書記都差點忘了屋子裡還坐著這麼個大佛,這會兒他一問,公社書記頓時就朝著他看了過來:

“對,每年兩個,今年的名額,一個是本省的省大,正兒八經的本科,另一個在京市,是個專科,但能去京市,就算是專科也肯定不比省大差。”

“正好這次的兩個知青,陶運新是本省的,這位周景之同誌來自沽城,所以我這邊做主,準備安排陶運新去上本省的省大,周景之同誌則去京市,都能離家近點。”

聽到公社書記這麼說,賀知洲忍不住朝著屋子裡那幾個大隊長看了過去,目光落在下河灣大隊長以及周景之身上時,忽然嘴角微微一彎,露出了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這位江知青是跟周知青總分考得一樣是吧?因為公社隻有兩個推薦名額,所以這回就沒有江知青的份了?”

“其實這事兒書記您覺得棘手,真要想解決也簡單啊。”

公社書記和屋子裡的其他幾個人聞言都是一愣。

賀知洲繼續道:

“我這次是跟著考察團一塊兒下來的,這事兒書記您是知道的吧?這次的考察團裡麵,有個專家就是京大數學係的教授,跟我還蠻聊得來的,我剛剛看過這位江知青的數學試卷了,她的數學成績在你們公社這邊可是獨占鼇頭,而且她這數學試題答得著實是不錯,優秀的人才就不應該被這麼埋沒嘛。”

“所以我看這樣好了,回頭我親自給這位江知青寫封推薦信,再帶上這份數學試卷過去,找那位教授引薦引薦,想來那位教授應該能把江知青單獨招進京大數學係,這樣書記還有幾個大隊長都不用為此為難了嘛!”

這話一出,所有人謔地一下都朝著賀知洲這邊看了過來。

幾個大隊長麵麵相覷,這會兒卻不敢開口說話。

因為剛剛他們幾個內投周景之的事兒做得並不算多高明,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他們就是仗著這江栗江知青是個女同誌就明目張膽地欺負人,現在這會兒這個不知來曆的小子忽然站出來了,還提出了解決的辦法,這事兒也算是能順利解決,他們是傻了才會在這個時候繼續冒頭枉做小人。

下河灣高大隊長的臉色略微有點尷尬,不過他很快就笑道:

“既然賀同誌能幫江知青引薦,那是再好不過了,江知青這次考得不錯,真讓她上大學的願望落空,我們心裡也覺得有點過意不去。”

公社書記也是個精明的,他知道這個賀知洲有點來頭,所以現在這人出言維護江栗,還給出了不讓公社為難的可行辦法,他當然是求之不得了,立馬就打起了圓場,嘴裡說著感謝的話,把這給江栗做引薦的難題直接交到了賀知洲的手裡。

誰都沒想到,事情會出現這樣的轉折。

三個推薦上工農兵大學的當事人表情反應大相徑庭,那陶運新還好,他家就在省城,確實是在省大上學最方便最合適,所以他對於去不去京市並不是多在意;

隻有那周景之,在聽到賀知洲那番話後,整個人臉色都變了,他的雙拳攥得死緊,看向江栗的眼神裡滿滿的都是嫉妒和不甘。

憑什麼?他也是第二名,為了這個名額謀算了那麼多,委屈自己娶個鄉下肥婆,甚至低聲下氣割地賠款給那高大隊長允諾了一大堆屈辱的條件,最後隻能去京市上個專科,這江栗什麼都沒做,卻能走狗屎運,輕而易舉地就被京大的教授特招進去?!

江栗也懵了,整個人風中淩亂,心裡麵有個小人在跳腳抓狂。

開,開什麼玩笑?!我一個文科出身屁也不懂的學渣,要被人引薦到京大去,還要去念數學係?我的媽呀,殺了我吧!

就特麼離譜,京大數學係的門檻那麼高,是什麼人都能上的嗎?而且她一個學渣,一看到各種公式推理還有那些彎彎曲曲的數學符號就頭昏腦漲瞌睡得不行,這麼高深的學科,是她一個學渣能玩得轉的?這要是真進去了,跟把她架在火上烤有什麼區彆?

江栗用看神經病一樣的眼神瞪著賀知洲,不知道為什麼,她覺得這小子給出的這個解決方案根本不懷好意,說引薦她去京大數學係分明是有意為之!

賀知洲一直在盯著江栗的反應,看到江栗那雙瞪得溜圓的眼睛朝著他這邊怒目而視,滿臉都是不敢置信和無聲控訴後,他的嘴角彎了彎,眼睛裡也不自覺地浮起一絲笑意。

再低下頭看著麵前的這幾張寫著“江栗”二字的試卷,賀知洲心下暗笑,卻仍然不動聲色地把這幾張油印試卷折疊起來,收進胸前的口袋裡。

江栗很想開口拒絕這個賀專家的好意,可她知道,她若是開口拒絕,一定會被周圍的這群人當成神經病。

這可是京大哎,沒看到旁邊周景之聽到她能去京大上學後,眼睛都紅得快要滴出血了?她若真這麼不知好歹說不想去,她真怕旁邊周景之會控製不住直接衝上來把她給打死。

況且她也給不出合理的拒絕理由,她難道要說自己對去上工農兵大學不感興趣?真要不感興趣,那你這幾年為什麼這麼拚命,次次大考都報名?你不感興趣你參加什麼考試啊?這不是拿人消遣嗎?

可是,眼見著公社書記就這麼拍板輕易決定了她接下來的命運,江栗簡直欲哭無淚,她到底是什麼絕世傻|逼二百五,為什麼要在剛穿過來的時候瞎逞能,把那張數學試卷給做完?

散會後江栗幾乎是渾渾噩噩飄著出公社的,連周景之那快要殺人的視線都忽略了,一直到坐著牛板車重新回到下河灣都沒回過神來。

知青院背地裡等著看江栗笑話的人,在聽說江栗有可能被人引薦去京大後,都齊齊傻眼了,唯獨江栗自己有苦難言,她可根本沒想過要去上什麼京大,更彆說還是數學係這麼個大坑,可這話她要真說了,那在彆人眼裡絕對屬於得了便宜還賣乖,完全是拉仇恨討打的份。

不過好在,上次江栗整治高強那一下做得快準狠,直接讓她一戰成名了,如今她母夜叉的名頭在下河灣那是聲名赫赫,一般人絕對不敢輕易來招惹她了,就連一慣愛找茬挑刺膈應她的魏四喜,都在夾著尾巴做人,再不敢跑到江栗麵前來跳腳。

江栗巴不得沒人來煩她,她正好樂得耳根清淨,她仍然在為推薦上大學的事兒發愁,一邊上工,一邊心裡就琢磨著要不要請個假去鄉鎮那邊走一趟。

她記得早前那公社書記在衛生所的時候曾提到過一句,鄉鎮那邊要給各公社的拖拉機手辦一個短期的維修培訓班,賀知洲貌似就是這個培訓班的講師,她可以去鄉鎮那邊找一找,看能不能單獨把賀知洲約出來。

雖然拒絕上京大的理由她絞儘腦汁也還沒能想出來,但江栗是必須要放棄這個機會的,她自己什麼水平她自己心裡有數,京大數學係,那不是她能肖想的,她就老老實實地熬過這一年,再找機會回城就好了,不是這金剛鑽,就沒必要攬這瓷器活。

正好從公社開會回來的隔天,就是公社糧站收公糧的日子,下河灣這邊得把該交上去的公糧送去糧站。

但因為公社這邊就隻有一台拖拉機能用,幾個大隊都想用,所以紅旗公社這邊就出了個規定,每年用抓鬮的辦法來決定哪個大隊使用拖拉機,抽中了就可以用拖拉機來運送糧食,沒抽中,就隻能乖乖地自己用板車拖去糧站。

今年下河灣這邊運氣不好,沒抽中拖拉機,所以隻能全體勞動力出動,婦女們在曬穀場幫忙把稻穀裝袋,男人們則要麼推著板車,要麼駕駛牛車,顛簸上好幾裡山路,把一大袋一大袋的糧食送去公社糧站。

所以這一天,知青院這邊的知青們還有那些十幾歲的半大小子們都不需要上工,就連江栗都被大隊長大手一揮放了一天假。

終於能歇一天了,知青院裡不少人都鬆了一口氣,女知青們都在商量著這一天要怎麼過,宋春霞也來找江栗了,她想去郵局給自己家裡人寄一封信,順便去鄉鎮的供銷社看看有沒有什麼合適的東西可以買。

江栗早就想去找賀知洲了,宋春霞來找,兩人一拍即合,當即就決定去鎮上逛逛,所以隔天一大早,兩人吃過早飯七點都不到就出門了。

走山路一路走了一個多小時才來到鎮上,江栗先是陪著宋春霞去了郵局,看宋春霞在寄信,江栗百無聊賴,就在郵局外麵四下亂看。

忽然她注意到門口角落裡個竹編筐子,那筐子麵上看起來很淩亂,裡麵裝著的全是廢紙單子還有一些撕開用過了的信封殼子。

看到那些廢棄的信封上麵全都貼著蓋有郵戳的郵票,江栗心下驀地一動,想起她那個紅色收藏倒賣計劃,這七十年代的郵票,貌似應該也在這個紅色收藏的範疇吧?

這麼一想,江栗心跳就不由得加快了幾分,她盯著這個竹編筐子,一麵偷瞄周圍的情況,一麵腳下不著痕跡地挪動了幾步,朝著這個筐子靠近。

就在江栗離那筐子不過咫尺,正準備彎下腰去拿起其中一個信封來看一看的時候,從外麵走來了一個挑著扁擔的瘸腿大爺,徑直朝著這一筐廢紙走了過來,這大爺也沒注意一旁站著的江栗正在覬覦筐子裡的那些廢信封,就直接把那個竹編筐子抱起,把那一筐子廢紙儘數倒進了他挑過來的那對籮筐裡。

江栗:……

偏就巧了,這一筐紙倒出來後,原先那竹編筐子底下的東西就翻到了最上麵,然後江栗就看到,那筐子裡麵並不全是廢紙單子和信封,底下原來還壓著一摞摞的報紙呢。

一看到這些報紙,江栗頓時就想起了那個“往事隨風”跟她提的那個五千塊的指定單子,一時間江栗的脖子都伸直了,眼睛一動不動地盯著那大爺籮筐裡收集的那些廢報紙猛瞧,眼看著那大爺把倒完廢紙的竹編筐子放回原處,又用扁擔挑著那對籮筐準備離開,江栗就在背後行注目禮,目光一路追隨著這位大爺走遠。

“你看什麼呢?”

宋春霞寄完信走了出來,看到好友伸著脖子似乎在瞧什麼東西,忍不住拍了江栗一下,順著她的視線朝街上看去。

江栗指著不遠處那個挑擔的瘸腿大爺:“這大爺是乾嘛的,怎麼郵局這邊的東西他就這麼大搖大擺地拿走了?”

宋春霞一看就笑了:“那應該是廢品站那邊的老叔,專門負責收檢廢品的,郵局這邊隻要有廢紙就會定時來清理回收。”

江栗頓時醍醐灌頂一般,整個人都來了精神。

是啊,她怎麼就忘了呢?要找報紙的話,鎮上的廢品回收站就是個最好的去處啊,郵局過期的舊報紙都會統一送去廢品站回收處理,那麼說不準廢品站就有那位往事隨風的朋友需要的舊報紙呢!

而且,剛剛那大爺帶走的那些貼著郵票的信封,江栗也看得一陣眼熱,所以江栗立馬就動了心思,她想要去鎮上的廢品站去碰碰運氣!

當然,眼下最重要的,還是去找賀知洲說清楚引薦上大學的事,所以在宋春霞這邊寄完信要去供銷社那邊逛逛後,江栗就跟宋春霞暫時分開了,她來到了鄉鎮革委會,想要找人打聽一下鄉鎮辦的拖拉機手培訓班是在哪裡上課。

沒想到剛到門口呢,就正好看到那院子門敞著,裡麵停著一台拖拉機,而她要找的賀知洲,就站在院子裡,手裡麵拿著一把扳手,一麵彎著腰拆那拖拉機車頭的零部件,一邊跟旁邊的幾個聽課的拖拉機手講解著。

原先幾次見到這賀知洲,這家夥總是正兒八經穿著一身中山裝,這回江栗卻看到他就穿著個軍綠色背心,光著個膀子,腰上衣服也撩起來了,抓著那扳手的手一用力,手臂那肱二頭肌以及腰部那腹肌瞬間就鼓起來了。

看到這畫麵,江栗不由得愣了一下。

之前她就覺得這賀知洲長得不錯,但還真沒看出來,這小子身材也這麼好,那肌肉看起來著實是有點養眼。

不過江栗這邊看美男看得正起勁兒呢,那邊就有人喊了:“嗨,乾什麼的?說你呢!”

江栗回過神來,就見到院子另一邊一個戴著紅臂章的男人正表情嚴肅地用手指著她,一麵朝著她這邊疾步走了過來一麵厲聲喝道,看樣子是對她這探頭探腦的行為有點懷疑了。

江栗一驚,下意識地就想要解釋,那邊院子裡的賀知洲聽到動靜後抬起頭朝著這邊看了一眼,看到門口站著的是誰後,忙停下了手頭的動作,衝著那邊幾個聽課的學員抱歉地笑了笑,然後放下扳手就朝著門口走了過來。

“葉同誌,她是來找我的!”賀知洲衝著那紅臂章男說道。

那男人一聽這話,目光在江栗和賀知洲身上掃了兩眼,似是明白了什麼一般揶揄一笑,沒再過多追問,擺擺手轉身就走了。

這麼一靠近,這男人肩膀和腰腹部那隱隱還夾著汗漬的極富力量感的肌肉就愈發清晰晃眼,直看得江栗麵紅耳赤,她忙撇開視線,隻抬起頭看向賀知洲的正臉,清咳了兩聲後問道:

“那啥,你怎麼知道我是來找你的?”

賀知洲似是沒看到江栗那羞窘躲閃的動作,把脖子上的汗巾扯下來,一麵擦著手上的機油一麵問道:

“你是來問上次我說的那個推薦上大學的事兒的吧?推薦信我已經寫好了,等我這邊的培訓課上完,我回縣裡就會去辦這事兒,最多一個星期就能給你回複,這個你大可放心,距離下半年新學期開學還有一兩個月呢,完全來得及。”

江栗頓覺尷尬又難以啟齒,人家對你上大學的事兒這麼上心,這就已經把推薦信都寫好了,你卻說不想去上了,這不是好心當成路肝肺,故意拿人開涮嗎?

所以她站在門口扭扭捏捏,好半晌都沒能把這拒絕的話說出來。

就在江栗糾結僵持的時候,院子裡有個聽培訓課的拖拉機手朝門口這邊指了一下,不知道是朝著其他幾個說了啥,那幾個拖拉機手哄然大笑,緊接著就有那愛起哄的,忽然揚聲衝著門口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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