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3(1 / 2)

半吟 弱水千流 8048 字 8個月前

chapter 03

青天白日,陽光就在頭頂,但阮念初覺得自己已置身黑暗。逃到這裡費儘千辛萬苦,就這麼夭折,她不甘心。

於是她站在原地看著他,沒有動。那人冷眼旁觀。

這周圍,樹木參天,風聲和獸鳴在耳畔錯亂交雜,他們之間卻死一樣靜。

半刻,阮念初儘力穩住發顫的喉頭,幾乎哀求了:“讓我走吧,求求你。我不會報警,也不會把你們的事說出去……我隻是來支教的,讓我回家吧,求你。”

厲騰說:“你走不了。”

“為什麼?”三天來的壓抑和隱忍一瞬爆發,她紅了眼,感到絕望而無助。他既不殺她,也不碰她,她不明白他為什麼要留她在身邊。她顫聲道:“這裡隻有你一個人,隻要你願意放我走,我就能離開,不是嗎……你放了我吧,我求你。”

厲騰冷著臉,絲毫不為所動。還是那句話,“我說了。你走不了。”

阮念初頹然地垂下頭,忽然笑了笑,自嘲又譏諷。物以類聚人以群分,這人和那個矮胖子是一夥的,她怎麼會求他,奢望他放了自己?他怎麼會讓她離開?

真傻,真笨,真蠢。

阮念初咬緊唇,兩手捂住整張臉,在哭,肩膀抽動。厲騰從始至終都站在不遠處,看著她。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他眼皮底下哭了多久。隻知道,哭著哭著,忽然聽見對方開口,還是那副淡若冰霜的語氣,“這兒離最近的村落一百四十多公裡,整片叢林,有八個地雷區。如果你覺得自己能活著走出去,走吧。”

阮念初眼睛哭得紅腫,直到此時,才終於意識到自己的莽撞。這裡的地理環境,她一概不知,剛才隻差一步就踏進雷區。若不是他出現,她可能已經被炸成一灘泥。

阮念初覺得後怕,脊梁骨不由自主地竄起涼氣。

厲騰挑起眉眼,“不走了?”

“……”她悶著,沒有吱聲。

“人死了就什麼都沒了。跟我回去。”他說完,緊接著便是一陣皮靴踩碎腐朽枝葉的吱嘎聲。厲騰轉過身,頭也不回地走了。

阮念初有幾秒鐘的愣神。

人死了就什麼都沒了……她腦中回響起那人的話。闔了下眼睛,再睜開,提步跟在了他身後。

阮念初的這次逃跑,從她走出營寨到再走回來,總共隻用了一個小時。然而極其不幸的是,發現她逃跑的除了厲騰之外,還有其他人。

營寨四周是屋舍,中間是空地。

下午三點多,正是柬埔寨陽光最烈的時候,炎炎熱氣炙烤著大地。空地上擺了一張長方形的木頭桌,桌上亂七八糟地散落著美金,一大群童子軍圍桌而立,吆喝歡呼,在賭錢。

這群少年,小的不到十歲,最大的也才十七八,阮念初不敢亂看,隻下意識往厲騰身後挪。

好在童子軍們專注賭錢,沒幾人注意她。倒是其中一個瞅見了厲騰,咧開嘴,朗聲打招呼:“厲哥!”

厲騰淡笑,擰了下黝黑少年的肩,冷冽眉眼難得柔和,“手氣怎麼樣?”

“還行。”少年十三四歲,叫托裡。他心情顯然很好,說著,抽出好幾張鈔票遞給厲騰,“哥,給你買酒喝。”

“自己留著。”

“……也行。”大男孩撓了撓腦門兒,眼風掃過阮念初時愣了下,然後就開始憨笑,“我留著,將來也討個漂亮老婆。”

厲騰看了阮念初一眼。這姑娘躲在他背後,手捏著衣擺,頭低垂,臉色不好,小小的下巴比初見時還尖俏些許。她皮膚本就白,血色一失,就更白了。

他視線在她身上停駐幾秒,很快移開。沒過多解釋。

正說著話,一陣急促腳步聲忽然傳來。幾人側頭一看,見是一個身形敦實的圓臉男人。他氣喘籲籲的,跑到厲騰身前站定,“厲哥。”

“什麼事。”

圓臉皺起眉,若有似無瞟了眼阮念初,支吾,“……阿公叫你去一下。說是,把這中國女人也帶上。”

阮念初茫然不知所雲。厲騰靜了靜,神色不變地點頭,“好。”

幾分鐘後,阮念初跟著厲騰來到一間高腳木屋前。這兒位於整個營寨的最深處,守衛環繞,四處都設有放哨台,手持ak47的大漢們全天值勤。

不是她這幾天待的房間。阮念初四下環顧著,心臟一陣陣收緊。

厲騰站定,抬起手,剛要敲門,卻被一股極微弱的力道牽絆。他回頭,姑娘細白的手不知何時拽住他衣角,有些用力。

他視線冷淡往上移,看她。

“……”阮念初的唇動了動,囁嚅:“你帶我來這兒做什麼?”這地方是虎穴狼窩,她小心翼翼,如履薄冰,是真的怕極了。

厲騰說:“進去就知道了。”話剛落,他叩響房門。砰砰。

裡頭是一個中年偏老的聲音,微咳著,用高棉語道:“誰?”

厲騰答:“阿公,是我。”

阿公嗯聲,“進來吧。”

厲騰便推開了房門。阮念初硬著頭皮跟在他後麵,咬咬牙,額角冷汗密布。可令她沒想到的是,進屋刹那,那人埋頭說了三個字,素來冷沉的嗓音,意外顯得低柔。他說,彆害怕。音量隻她可聞。

阮念初眸光跳了下。

這間屋子,四麵都拉著窗簾,雖是午後,光線卻有些昏暗。圖瓦手上握著串佛珠,閉眼嘀咕著在念什麼。聽見響動,他眼也不睜地扯唇,說:“我聽說,你女人今天不太乖,自己從這兒跑出去了。”

厲騰極淡地笑了下,“她嫌悶,我讓她四處走走。結果她太笨,沒找到回來的路。”

“是麼。”

“是。”

“lee,你確定沒有騙阿公?”

“我確定。”

聞言,圖瓦緩慢掀起眼皮。厲騰就站在離他幾步遠的位置,眸微垂,神色冷峻,麵無表情。圖瓦眯了下眼睛。當年,他遭人出賣,生死關頭被這人救下,從那以後,這個青年便跟在他身邊做事,出生入死整整四年。早在初見時,圖瓦就知道,這個年輕人不簡單,用得好,他就是最鋒利的刃,用得不好,他能讓你墮入地獄永不超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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