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瓦起身,朝厲騰走近幾步。阮念初見他靠近,更往厲騰身後躲,眸子裡滿是警惕。
然後她看見圖瓦動了動,竟摸出一把鋒利短刀,一抬手,抵在厲騰脖子上。
阮念初大驚失色。厲騰站原地,連眉毛都沒動一下。
屋子裡有幾秒死寂。
突的,圖瓦嘴角一彎,低聲笑了起來,把短刀遞給厲騰,“來,好東西。送你的。”
“……”阮念初緊繃的弦驟然一鬆,吐出一口氣。目光無意識掃過那把刀,瞳孔驟縮,瞥見刀柄上的“中國空軍”字樣浮雕。
很快就看不清。
厲騰把刀接了過去。他打量這把刀,無波無瀾,“這是什麼刀。”
圖瓦笑著,語氣隨意,仿佛談論一塊低廉的蛋糕,“是中國空軍空降旅特種部隊軍人的傘刀。四年前,我和boss殺了兩個,這兩把刀是戰利品。一把boss自己留在身邊,另一把他給了我。現在,我把這刀轉送給你。”
厲騰勾嘴角,“中國空軍的刀,當然是好東西。這麼貴重的玩意兒,阿公該自己留著。”
圖瓦擺手,拍他的肩膀,“lee,我拿你當半個兒子。彆跟我客氣。”
厲騰說:“謝謝阿公。”
兩個男人說著話,阮念初站在旁邊,被全然忽略。不知是不是錯覺,她看見,厲騰握刀的五指,修長有力,越收便越緊。仿佛竭力克製著什麼。
儘管他麵上依舊雲淡風輕。
阮念初逃跑的事,被厲騰輕描淡寫便蓋了過去,圖瓦原對她殺心已起,但見厲騰強硬維護,隻好作罷。她又一次在他的保護下躲過一劫。
她依然滿腦子都是逃跑。但又顧忌那人的警告,不敢妄動。
就這樣,日子漫長又難熬地往前推進。阮念初依舊和厲騰住一起,白天,他偶爾會外出,她待在屋子裡發呆,晚上,她睡床,他睡地,兩人的交流幾近於無。
她對那人的種種行為感到不解。
有時會想,他真是個怪人。有時又想,他大概是良知未泯,勉強還算半個好人。在極惡的環境中能留有一絲善心,實在不容易。
不過,他說過會保證她的安全。就目前的情況來看,阮念初相信那人的承諾。於是,這間簡陋卻冷硬乾淨的竹木屋,成了她在森冷長夜裡唯一的安身之所。
除此之外,她暫時彆無他法來求生。好在,這兩人的相處姑且還是說得上融洽,至少相安無事,井水不犯河水。
直到第六日時,這樣的和諧被無意間打破。
柬埔寨的雨季,常日都是高溫,叢林深處又潮濕,阮念初忍耐六天,終於到達極限。
吃晚飯時,她斟詞酌句良久,才鼓起勇氣,低聲問厲騰道,“……你們平時,都在什麼地方洗澡?”
厲騰吃著一塊醬牛肉,沒什麼語氣地說:“河裡。”
“……”阮念初神色微滯,一時不知怎麼接話。
厲騰察覺到什麼,抬起頭,目光落在她臉上。他道:“你想洗澡?”
她遲疑半刻,嗯了聲。
厲騰點頭,“知道了。”話說完,他就扔下牛肉走出了木屋。回來時,他單手拎著一個大木桶。
阮念初見狀,下意識地過去幫忙,指尖剛碰到桶邊,厲騰便冷淡道,“讓開。”
她:“……”
“這玩意兒沉,你弄不動。”他說這話時,依舊用一隻手拎著桶。阮念初皺眉,目光順著木桶看向他的左臂,才發現整根紋著龍尾的花臂肌肉緊繃,青筋突起,仿佛充滿了無窮爆發力。
她隻好乾站著。
不多時,厲騰放下桶,又出去了,幾分鐘後提回兩桶剛燒開的水。阮念初看了眼桌上的半塊牛肉,支吾道,“……你吃飯吧,我自己來打水。”
厲騰壓根兒沒理她,把水倒進木桶再出去,來回數趟,終於把木桶填滿三分之二。最後一次進屋,他還把什麼丟給了阮念初。
她狐疑,展開一看,是一件純白色的柬埔寨紗籠裙。又聽厲騰道:“衣服是阿新的。除了你和她,這地方沒彆的女人。隻有這個。”
阮念初想起那個每天給他們送食物收拾碗筷的老婆婆。她點頭,遲疑著剛要說什麼,那人已轉身出去了,還順手關了門。
她微窘,攥著那件紗籠,兩個“謝”字哽在喉嚨處,又咽回去。
那女人的出現不在厲騰的全盤計劃中。她是個的意外。
矮胖子為人好色,一有動作,時不時便會從外麵抓些女人回來。這些年,厲騰習以為常,從沒管過閒事。但那天晚上……
他頭枕胳膊躺在屋頂,叼著草,眯眼,打量手裡的護照本。
不多時,厲騰收起護照,從褲兜裡摸出煙盒。再一找,發現打火機沒揣在身上。於是他從屋頂上跳下去,準備回屋去拿。然而剛到門口便想起那姑娘在洗澡。
差點兒給忘了。厲騰咬著煙擰了下眉,轉身要走。
忽然起風。木屋窗戶沒關,風把窗簾吹起一角,他目光純粹無意掃過,竟看見熱氣騰騰的木桶上,一片雪白的背。姑娘在解頭發,甩甩頭,忽然側過身……
厲騰有刹那出神。
下一瞬,他全身的血液沸騰,肌肉緊繃,像快要爆炸。
屋外似有腳步聲,沉沉的,在快速遠離。
阮念初心一緊,再細細去聽,卻又沒動靜了。大概是聽錯吧。她略微放鬆,把整個身體都泡進熱水裡。暖暖的,好舒服。
她不知道的是,這天,厲騰在河裡泡了半晚上的冷水澡。
那一幕印在他腦子裡,揮之不去。
柔白無暇的脊背,細細的小腰,還有側身時,嬌軟之上一點鮮紅……厲騰咬牙根,眉心都擰成一個川字。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