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 天剛亮, 阮念初便和厲騰一道出發,前往雲城市烈士陵園。
陵園位於城郊, 開車過去要一小時。
路上, 阮念初拿出蒸好的包子咬了口,然後腮幫鼓鼓地嚼, 邊嚼, 邊把包子喂到厲騰嘴邊, “啊。”
厲騰瞥了眼那隻包子, 圓乎乎的, 缺口處呈現一道小小的月牙印。他嘴一張, 把那小月牙吃了。
一人一口,四個包子很快吃完。
阮念初拿紙擦嘴,稱讚:“阿姨做的包子真好吃。從嶂北走的時候,我們應該多帶一些的。”
“你喜歡, 吃完我再讓我媽做好了寄。”
“那多麻煩阿姨。”
厲騰彎了彎唇,“你這麼好的兒媳婦, 咱媽就想你天天‘麻煩’她。”
阮念初聞言臉微紅,“阿姨就是阿姨。”
他淡淡, “過門兒就改口, 還不遲早的事。”
兩人又閒聊了會兒。
家長裡短, 柴米油鹽, 一切話題都和普通的同居情侶彆無二致。就這樣閒聊了有十分鐘,阮念初想起件正事來。
她下意識地左右看看, 聲音壓低:“你說的‘隔牆有耳’,是不是就是指那隻貓?”
厲騰開著車,表情沒有變化,“對。”
“……問題出在它的傷口?”阮念初腦洞大開。
她懷疑江浩,於是讓她去喬雨霏那兒打聽消息,卻得知,江浩的本科專業是獸醫學。一個有嫌疑的獸醫專業學生,和一隻受過傷送來她家的貓,很容易讓人產生聯想。
厲騰答道:“貓肚子裡有竊聽芯片。”
“……”阮念初微微瞪大了眼。她以為自己的猜測已足夠誇張,殊不知,這真相比她的腦洞還誇張。她脫口而出:“你怎麼知道?”
“那種芯片,十年前由美國一家地下武器公司研發,植入活體之後,有效工作期有十個月。主要用於商界和政壇。”厲騰說,“圖瓦是亞洲最大的黑市軍火商之一,我跟他四年,知道點兒。”
“我還是不明白……”阮念初皺眉,“你又不是透視眼,怎麼知道貓肚子裡有東西?”
他隨口道:“猜的。”
“……”阮念初嘴角抽了抽。
厲騰側頭瞧她,說:“我觀察過那隻貓拆線之後的傷口,針線印兒有兩層,應該是在醫院做完治療手術之後,傷口又被動過。放入芯片,再縫合。”
聽完,阮念初已驚得話都說不出來。
她一直知道,這位解放軍的心思細膩切縝密,但,實沒想到能細膩縝密到這程度。
“那,你是什麼時候發現的?”
“你抱著貓上車的時候。”
話音落地的刹那,阮念初眸光微閃,所有零星片段全都串到了一起。
她明白了。
“你那個時候就知道有竊聽,那麼對我發火,跟我吵架,包括之後‘順便’告訴我萊因那些事,都是故意的?”阮念初覺得,自己這種低智商,此時此刻,竟被他帶入了一個新層次。
“你一開始就知道,萊因不是鬼。但達恩要你懷疑萊因,而且要利用我跟你的矛盾,加深這種懷疑。達恩想讓你落他套裡,所以,你就故意落進去,讓他以為自己贏了?”
厲騰靜幾秒,道:“萊因隻是達恩丟來的一個靶子。他擋住明槍暗箭,真正的鬼才有機會動手。”
“原來是這樣。”阮念初咬了咬唇,沉聲道:“我知道了。真正的鬼不是萊因,是江浩。”
厲騰輕哂,“或許是。”
“肯定是。”她細細思索起來,“他接近雨霏,從而接近我們,然後,再把萊因推到風口浪尖。他的出現本來就很突然,也很奇怪,隻是,之前我們誰都沒過多地關注他。”
厲騰開著車聽她說,沒有吭聲。
阮念初越想越覺得心慌,蹙眉道:“應該快點把江浩抓起來。”
“現在沒有任何證據能說明他是達恩的人。怎麼抓。”
她焦慮,“可是我怕雨霏會有危險。”
厲騰語氣很平靜:“你朋友不是達恩的目標。”
“你怎麼知道?”
“達恩的目標,從始至終就隻有我。”厲騰眸色沉而冷,“所以他隻會對我在意的人下手。”
聞言,阮念初眸光跳了瞬,反應過來什麼,“所以一開始達恩要殺我,是因為你愛我?”
“對。”厲騰側目看她,陽光透過車窗照在那張側臉上,她皮膚很白,能發光似的。他低聲:“阮念初,如果我沒來找你,就沒這些事兒,你的日子一定過得平安順遂。你怪不怪我?”
阮念初琢磨幾秒,故意點頭,很認真地道,“當然怪。要不是你,我怎麼會卷進這件事。”
他挑起眉眼:“那怎麼辦?”
她淺笑,勾勾手指,“把你後半輩子都賠給我。”
其實,阮念初也曾想過,如果七年後沒有再遇見厲騰,她的人生會如何。大概是聽阮母的話,相親,戀愛,年齡一到,再結婚生子。
一輩子平淡,平凡,平安。一如她和厲騰分開後的那七年。
那樣其實也不錯。
但,就算時光倒流重來一次,她也依然會選擇喜歡他,和他在一起。無論前路如何,矢誌不渝。
*
上午八點半,厲騰和阮念初到達陵園。
深秋時節,晨間的風中涼意已濃,她緊了緊身上的黑色風衣,在門口小販那兒買了兩束鮮花。
厲騰停好車出來,邊走,邊整理領口和軍帽,神色看著比平日更冷峻,英挺逼人。
楊正峰和其它隊員已經到了。身著空軍常服的青年們,英俊挺拔,凜然偉岸,成了熹微晨光中的一道風景。
厲騰帶著阮念初走向那支深藍色隊伍。
“楊哥。”他勾嘴角,跟隊伍最前方的楊正峰打招呼。兩個男人習慣性碰拳。
背後,隊員們許久不見厲騰,都很高興,七嘴八舌地跟他打招呼,“厲隊。”“厲哥。”……
阮念初則笑盈盈地站在厲騰身邊。
須臾,厲騰扶住她的腰,輕輕往前一推,語氣很淡,“這是阮念初,你們的嫂子。”
戰士們立刻稍息立正,異口同聲地喊:“嫂子好!”
阮念初臉微紅,“你們好。”
這時,靠前的一名戰士上前兩步,朝阮念初湊近了點兒,興衝衝道:“嫂子,你還記得我不?”
“……”阮念初在他臉上打量一番,微皺眉,眼神裡寫著困惑。
戰士摘了帽子,指著自己的臉,“我呀。”
阮念初還是沒想起來,“你是……”
戰士衝她豎起大拇指,提醒道:“大學生,高素質人才?”
電光火石之間,一張膚色黝黑的年輕麵龐在腦海中浮現。她想起來了。這時七年前開車送她出雷區的小戰士,活潑愛笑,一口牙雪白。
“是你。”她眼睛一亮。
“可不就是我麼?”當年的小戰士已是一名成熟青年。何虎笑,扭頭對大家夥說:“沒想到嫂子還記得我。”
“瞧你美的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