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真楠上門的那天, 喻柏凱穿著大衣踩著皮鞋在屋子裡走來走去。
北京的冬天挺冷的, 但屋子裡二十四小時開著暖氣,從外頭回來就要把外套脫去, 否則會熱得受不了。喻臨忍無可忍地說:“爸,不熱嗎?”那可是一件加厚的及膝羽絨大衣哎!
喻柏凱美滋滋地說:“確實有點熱, 要不然我出門去找哮天玩吧。”
喻臨嗷了一聲,衝上去把他爸的羽絨服剝了。他爸和他鬨著玩兒,沒有真使勁,因此看上去處於弱勢。脫了衣服, 喻臨又去脫他爸的皮鞋,這邊剛脫下,那邊越維新就遞上了一雙室內拖鞋。喻柏凱的語氣中帶著些許委屈:“你媽媽天天在朋友圈裡曬鮮花的九宮格……”
“沒你這麼炫耀的!又不是以後不送你們東西了。”喻臨說,
石真楠剃著短發, 打扮得非常中性,但還是能看出來他身上有明顯的女性特征,比如說他五官的輪廓和胸部的弧度。哎,明明世上平胸姑娘那麼多,石真楠卻不幸是個C杯。他剛進屋, 喻柏凱就打發喻臨去廚房泡茶了。喻臨很克製地沒有朝這位性彆認知障患者多看。
“我特彆羨慕你,真的!”石真楠一上來就對著越維新說。
越維新明白他的意思。越維新之前的穿越者都是靈魂穿越, 隻有越維新是身穿。雖說剛穿越過來的時候需要隔離和注射疫苗,但越維新始終認為, 還是自己的原裝身體最好用。
像石真楠真種男穿女的簡直是悲劇!每個月都要來的大姨媽讓他生不如死。哦, 還有啊, 他現在身體是女性,但心理是男性,那以後無論找男性還是找女性談戀愛都會很彆扭。
石真楠能不羨慕越維新嗎!
但越維新身上令石真楠羨慕的點還不隻於此。他羨慕越維新擁有過目不忘的能力!每次刷我友穿的微博時,石真楠都在想,如果他能像越維新一樣過目不忘,那他就可以像很多網絡裡寫得一樣了,穿越異世後以穿越前的整個文明為基托,成為一個高產的大文豪。他也不是說想要把彆人的作品拿來冠上自己的名頭,但至少可以把自己的作品複刻出來啊!
沒錯,石真楠在穿越前就是一個網絡作者。在他原本的時空裡,他的完結文累計字數已經有好幾千萬了。穿越後,他想把自己的完結文複刻出來,結果發現他隻能想起個大概。
複刻完結文的難度不亞於開新文。石真楠隻能老老實實地從頭開始了。
“大家是一樣的來曆,但我就沒你那樣的運氣了。你是未成年,可以有未成年補助,你還擁有特殊能力,所以還有工資。但我就不一樣,我既沒有補助也沒有工資,等我過了適應期,我就要自己謀生了……”石真楠喋喋不休地說。生活成本太高,穿越者也不容易啊。他穿越前是一個普通人,穿越後自然還是一個普通人。哦,還是個不適應女性身份的普通人。
也難怪石真楠會選擇重操舊業。在網上,誰知道網線對麵是男是女還是一條狗呢?隔著網絡,他能毫無壓力地以男性自居。但如果他出門找一份工作,彆的不說,進公共衛生間時,他都習慣去男廁所啊,而且他的行為舉止非常男性化,肯定會有人在他背後指指點點。
但石真楠也不算是最慘的,還有那種穿越後犯罪未遂被逮捕的穿越者存在呢。
越維新好奇地問:“像我們這樣的人,很多嗎?”
“不多。個位數。”喻柏凱回答道。一共隻有個位數的穿越者。
說著話的功夫,喻臨已經端著茶上來了。大家順勢收了和穿越有關的話題,正兒八經地聊起了工作。石真楠說:“你們提供資料,我來完善全文,看似我占了便宜,但其實我的工作也非常重要。我們拿女頻文舉個例子,有陣子很流行那種霸道總裁愛上我的文。這種文的總體設定都差不多,一個霸道多金的總裁,一個善良單純的女主,一個出身高貴暗戀男主的未婚妻女配,一個溫潤如玉暗戀女主的守護者男配,一個看不起女主出身的豪門婆婆……設定幾乎都是這樣的,但不同的作者寫出來文就完全不同,有些文非常爛,有些文卻成為了這類型文裡頭的經典。我不敢說自己有多厲害,但肯定不會糟蹋你們拿出來的完美設定。”
喻臨謹慎地說:“那石……先生在網上的筆名是什麼,我能否先拜讀一下?我不是懷疑你的能力,但西幻是個非常特殊的題材,假如你更擅長武俠風,那就和我們有些不搭了。”
石真楠有些尷尬地說:“石真楠就是我的筆名。”
喻臨愣了一下。他這時候才覺出這個名字的真意來,石真楠的諧音是“是真男”啊!看樣子,這位石……石先生的性彆認知障礙真的非常嚴重了——性彆認知障礙自然是喻柏凱糊弄喻臨說的話——怕自己的眼神會叫石真楠尷尬,喻臨趕緊低下頭往石真楠的杯子裡添水。
石真楠這會兒隻完結了一部,第一部的評價就很高,收入比同網站中的大部分作者都要高,但因為題材本身並不是什麼大熱的題材,所以沒大紅特紅,也沒一本成神。
喻臨拿出手機研究石真楠的時,越維新繼續和石真楠聊設定。
石真楠來之前做過準備工作,對即將要寫的已經有了一些設想,說:“……其實我打算寫成《冰與火之歌》那樣的。對了,你看過這部沒有,我剛過來時一直研究這邊的文化,看了不少中外的。這部很棒的!到時候,你的家族確實會是一個主線,但同時我會借由你提供的曆史文獻,構建另外幾個強大的家族。曆史的車輪滾滾向前,強大的或許會走向衰弱,而衰弱的或許會走向強大,沒有人知道誰能夠笑到最後,也許是故事剛剛開篇時的那個饑寒交迫的孤兒,也許是路過那個孤兒給了孤兒一塊黑麵包的天真的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