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病心(2 / 2)

後宮甄嬛傳 流瀲紫 8991 字 6個月前

住持很快就到了。

她憐憫地看著我。道:“如何病成了這個樣子。”

我胸口沉沉地悶著。呼吸艱難。靜白道:“住持。人贓並獲。莫愁是偷了燕窩的賊了。咱們甘露寺百年的名聲。怎麼能容一個賊子住在這裡敗壞。”

我雙拳緊握。忍住淚意緩緩道:“住持。我並沒有偷。”

住持輕輕歎了一聲。道:“方才說肺癆是怎麼回事。”

我搖頭。“我並沒有得肺癆。也沒有大夫來看過說是肺癆。隻是咳嗽的厲害。”

“可有在吃藥麼。”

浣碧扶著我的身體。道:“照藥方抓著吃了。還不曾見效。”

一個小姑子道:“莫愁這樣日夜咳著總有大半個月了。其實早兩個月她就在咳了。隻沒那麼厲害。若不是肺癆。怎麼吃了那麼久的藥都不見好呢。”

眾人附和著道:“你瞧她這樣瘦。一咳起來臉又紅成這樣了。多半是治不好的肺癆。斷斷不能和她住一塊兒了。”

住持環視眾人。神色悲憫而無奈。看向我道:“眼下……你身子這樣不好。大家又斷斷不肯再和你共處。不如還是先搬出去吧。”

我心裡空落落地委屈。道:“住持知道我已經無親無故。現下一時三刻能搬到哪裡去呢。”

浣碧悲憤道:“住持也不能主持公道麼。隻能聽著一群姑子亂嚷嚷。未免也太耳根子軟了。”

浣碧話音未落。靜白已經一步上前。劈麵一個耳光。喝道:“住持也是你能指責的麼。。”

浣碧又羞又氣。捂著臉死命忍著哭。牢牢抓著我的手。浣碧的手微微發抖。她與我。都不曾受過這般屈辱。

槿汐上前道:“住持可否聽奴婢一句。娘子的病是否肺癆還不知曉。隻是娘子現在這樣病著”。她瞧一瞧天色。“外頭又像是要下雪的樣子。一時間要往哪裡搬呢。不知住持可否通融幾日呢。”

槿汐一說完。以靜白為首的姑子們一徑嚷嚷了起來。雜亂著道:“她這樣病怏怏的。怎麼和咱們一起住。”

“日咳夜咳。咱們還要不要睡了。”

“她可是個賊。今日偷燕窩。明日還不曉得要偷什麼呢。”

最後彙成一句。“若莫愁住甘露寺裡。咱們都不住了。”

我見住持頭如鬥大。左右為難。一時激憤。盈盈向住持行了一禮。道:“既然甘露寺容不下我。我也不該叫住持為難。隻一樣。我並不是賊。這燕窩也不是偷來的。”我回頭向浣碧與槿汐道:“既然甘露寺容不得咱們。咱們走就是了。”說著吩咐。“把箱籠都去收拾了。”

浣碧含淚答應了一聲。正要和槿汐收拾衣裳。靜白跨上前。促狹道:“既是賊。那這些箱籠咱們都要一一檢查過。萬一被你們夾帶了什麼出去……”

住持道:“靜白。莫要再說了。”

靜白未免不甘心。翻了翻白眼。終究沒有再動手。

我又氣又急。胸中氣血激蕩。眼前一陣陣發黑。腳步發軟。隻得斜坐著看浣碧和槿汐收拾。

眾目睽睽之下。斜刺裡忽然衝進一個人來。正是莫言。

她抱胸而立。道:“你要走。”

我點一點頭。道:“是。”

她冷冷環視眾人。道:“這種地方不住也罷。我送你出去。”說著手腳利索地幫浣碧和槿汐一起收拾起來。

住持微微歎息。向我道:“甘露寺在淩雲峰那裡還有兩間禪房。你先去住著安心養病吧。一切等身子好了再說。再不濟。也先有個落腳的地方。”

我強忍著不適。微微點頭。

東西收拾完。莫言看我道:“你臉色這樣差。怎麼走去淩雲峰。外頭的樣子又像要下雪。我背你去吧。”說著一把把我背起來便向外走。

背後又小姑子嘟囔了一聲道:“果然是會喬張做致。翻個山從甘露峰道淩雲峰而已。還要人背著。”

莫言冷冷回頭。狠狠道:“誰再要有囉嗦的。儘管來找我說話。”周圍鴉雀無聲。莫言冷冷哼一聲。背著我疾步走出。

山中陰陰欲雪。風刮在臉頰上像刀割一樣疼。好在淩雲峰與甘露峰相近。不過半個時辰就到了。

浣碧“哎呀”一聲。抱怨道:“這可怎麼住呢。”

三間小小的禪房。一明一暗兩間臥房並一個吃飯的小廳。前麵還有一個小院子。隻是仿佛很久沒人住了。破敗而肮臟。

槿汐打量了幾眼。道:“收拾著還能住的。院子裡又有樹。夏天住著不會熱。朝向也還可以。隻是要自己辛苦著收拾了。”

於是一起動手。整整收拾了兩天才勉強能住人。莫言又幫忙糊了窗子整了屋頂。總算趕在落雪前住了下來。莫言道:“下了雪保不準要封山。我也不能常常出甘露寺來看你。你好自保重吧。”

我勉力笑著。“多謝你。總歸是要麻煩你的。”

她拍一拍手。“那有什麼。你住這裡也好。省的天天被靜白那些人聒噪折磨。好生養著吧。”她想一想又道:“你彆怪住持。她有她的難處。”

我點頭。“我曉得。並不怪住持。”

莫言道:“靜白她們本就瞧著你不順眼。如今宮裡的人幾個月不來看你。她們當然就一味地作踐你起來。”

我胸中悶得難受。歎息道:“沒想到。連甘露寺這樣的佛寺也不得清淨。”

莫言冷笑道:“佛寺就建在俗世裡。能少了是非麼。好了。你且養著吧。臉色這樣難看。”

大雪在傍晚時分紛紛揚揚地落了下來。本是下著雪珠子。沙沙地喧鬨著打著窗子。浣碧和槿汐趁著落雪前拾了些乾柴火來燒著。

屋子裡雖然收拾乾淨了。可依舊是冷。小小的火盆的熱量幾乎無法烤暖身子。浣碧和槿汐就著火盆坐著。能蓋的衣裳被子全蓋在了我身上。我的身子依舊微微發抖著。明明覺得冷。身體的底處像有一塊寒冷的冰。身子卻滾燙滾燙。燥熱難當。我含糊地半睜著眼睛。薄薄地窗紙外落著鵝毛樣的大雪。漫天席地地卷著。卷的這世界都要茫茫地亂了。浣碧和槿汐的手冰冷地輪流敷上我的額頭。我沉沉地迷糊著。恍惚中。仿佛是浣碧在哭。腦子裡嗡嗡地。好似萬馬奔騰一般混亂著發疼。

熱得這樣難受。像夏日正午的時候在太陽下烤。像在灶膛邊燒著火。體內有無數個滾熱的小火球滾來又滾去。像螢火蟲一般在身體裡飛舞著。舞得我焦渴不已。用力地撕扯著蓋在身上的衣服被子。

迷迷糊糊地。像是抱上了一塊極舒服的大冰塊。絲絲地清涼著。安慰下我身體裡的焦熱和痛楚。那冰熱得融化了。過了須臾又涼涼地抱上來。那種涼意。像夏天最熱的時候。喝上一碗涼涼的冰鎮梅子湯。那種酸涼。連著五臟六腑每一個毛孔都是舒坦的。

我翻一翻身。昏昏沉沉地失去了知覺。大病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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