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花落人亡兩不知(2 / 2)

後宮甄嬛傳 流瀲紫 5666 字 6個月前

玄淩一怔。方淡淡道:“一個罪人罷了。要節哀什麼。”

我恍若方才才得知。便問:“什麼時候的事。”

“酉時一刻。鸝妃娘娘午後想吃杏仁。傳了好些。其實那些杏仁的分量是不會致死的。誰知鸝妃娘娘將從前一點一點要去的杏仁全藏了起來今日一並吃了。太醫診了說是服食杏仁過多中毒而死。”

玄淩雙眸微黯。將筷子重重往桌上一撂。沉沉道:“她定是知道了安比槐已死。所以存了死誌。朕已寬待她饒她一條性命。她如此不念君恩。死不足惜。”

李長忙跪下道:“都是奴才不當心。才讓鸝妃娘娘自裁了。”他停一停。一臉自責。垂首道:“妃嬪自裁是不祥之事。都是奴才的差錯。”

玄淩聽他說起“不祥”之句。眉心湧起一絲不易察覺的厭惡與悵然。他揮一揮手。示意李長起來。“若不是安氏早存死誌。也不會把那些杏仁積起來尋死了。怪不得你。”

“她此身隻得幽閉景春殿中。安氏蒙寵多年。如何能過得下這樣的日子。與其說是為她父親。不如說她是死於絕望。”我幽幽注目玄淩。“安氏雖然作惡多端。然而畢竟侍奉皇上多年……”

他斷然轉首。“朕不會去看她。”

“是。”我停一停。“即便皇上不與她死後的體麵也無妨。隻是皇家體麵也要緊。流言紛紛。鸝妃聖寵多年猝然自裁。民間流言喧擾。要是認為皇上因其父而遷怒她逼她自裁就不好了。”

他麵色冷凝如鐵。“你不恨她。”

我含著得體的微笑。坦然道:“臣妾與安氏同年入宮。一直交好。卻不想安氏如此暗算臣妾。正因為怨恨。臣妾才不願以協理六宮之權操辦她的喪事。未免臣妾兩難。也為保皇室體麵。堵住攸攸之口。皇上不若請皇後為鸝妃安置喪儀吧。”我行禮如儀。“還請皇上親去囑咐皇後操辦。也算一儘對鸝妃之心了。”

玄淩略略思忖。道:“知道了。”他起身喚過李長。“朕有些累了。去榮嬪那裡。”回首又囑咐我。“淑妃。你再陪質成坐坐。朕去瞧赤芍。”

我忙起身送他至儀門外。夜風裡他荻青色的九龍穿雲袍被風揚起一脈雪白的袍角。紋飾的金線在清亮的月光下有凜冽的奪目。他輕輕握住我的手指。“方才提起你哥哥娶妻之事。他仿佛有些悵然。”

我細膩地捕捉到他今夜的敏銳。溫然道:“嫂嫂是哥哥惟一的妻子。而且致寧。他小小年紀與母親一同早夭。哥哥重視妻兒。一直很傷心。當年神誌不清的病也是由此而起。”

“朕也憐他失了嫡妻愛子。隻是日子總要過下去的。”

我輕輕應了一聲。道:“是。隻是總要時間緩和。”

他頷首。“好好送你哥哥出宮去。”他停一停。溫言叮囑。“告訴你哥哥。從前的事已經過去。他的才具朕不會浪費。”

我躬身送他離去。槿汐扶住我。低聲在耳畔道:“安氏是太後厭棄之人。不必皇上費周章。”

我挽著衣上細細的垂珠流蘇。淡然道:“太後真心厭棄之人。皇上未必深惡痛絕。即便深惡痛絕。也未必不留一分舊情。讓他此去了儘情分。免得日後再念及她半點好來。”

“餘情了儘。才不會有慕容氏那樣的遺禍。累娘娘今日還要費心傷神。”她悄然看我。“那麼此事勞煩皇後。想必娘娘已經有了主意。”

我沉吟一晌。道:“李長是個有主意的人。他久懷置鸝妃於死地之心。每次少少地進一些杏仁給鸝妃。日子久了。鸝妃也會慢慢中毒死去。神不知鬼不覺。”

槿汐低下睫毛。“昔日鸝妃給奴婢與李長的羞辱。沒齒難忘。”

我含了憐憫之意。拍一拍她的手。低低道:“罷了。她這樣活著。還不如有個了斷。”

院中植著數叢“晚玉丁香”。花期甚長。每每入秋十數日才有凋落之跡。此時青磚地上落了一地紫色丁香。薄薄絲履踏過。了無一絲痕跡。

人亡如花落。殘風一卷無影蹤。似不曾來過一般。

永巷深長幽寂。我與哥哥緩緩行去。槿汐與小允子遠遠跟在身後。哥哥沉默良久。低聲道:“其實皇上對她不算無情。”

“我也知道她對皇上無甚情意。隻是她為除傅如吟。便借她之手使皇上服食五石散。如此不顧龍體。已不是一句無情而已。”

哥哥沉吟不語。我亦不語。待回到柔儀殿。我摒去眾人。方看著他道:“哥哥。你是否一直知曉她的情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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