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林的辦公室中。
一麵懸浮的幻影屏幕正直播著麵試的情形。
考慮到地城娛樂如今樹敵眾多, 洛林擔心麵試者中混入間諜,特地將塞麗娜召了回來。她和塞拉斯可以用魅魔天生的魅惑能力催眠人類,從他們口中套取情報。
不過, 魅惑能力也不是百分百成功的。即使是普通人類,對於魔法也存在一定的抗性, 更不用說民間魔法藝人了。因此洛林專門在麵試會議室的地板上畫了一個降低精神抗性的法陣,並鋪上毯子掩飾, 又在房間裡播放海妖塞壬的歌聲,進一步加強催眠的強度。
在三重精神魔法的共同作用下, 麵試者終於陷入完全催眠狀態,對塞麗娜姐弟的問題知無不言言無不儘。
骨斯特和沃爾夫分彆坐在洛林兩側。聽見吉恩·貝茨的驚人自爆, 骨斯特捂住嘴尖叫一聲, 沃爾夫則重重一砸桌子, 差點兒把洛林最喜歡的辦公桌砸出個洞來。
“洛林大人,請允許我把那個間諜的首級提來見您!”沃爾夫義憤填膺。
骨斯特按住狼人的爪子。“冷靜啊沃爾夫,現在是法治社會了,不能隨便殺人!屍體也不好處理呀!我們隻需要把那個家夥趕回去就行了!”
“這樣太便宜他了!”
洛林咳嗽了一聲。聲音雖輕,可在沃爾夫聽來卻猶如炸雷。他老老實實地坐下,如同小狗般乖巧地將雙手放到膝蓋上。
“你有沒有聽過這麼一個笑話, 沃爾夫?將軍問士兵,如果你在戰場上遇到一名狙擊手, 他連開三槍都沒有打中你,你該怎麼辦?士兵說, 我可以通過三槍的彈道找到他的位置,然後乾掉他!將軍說,然後呢?讓敵軍派一個更厲害的狙擊手來?”
沃爾夫的嘴巴無力地開合了幾下,然後他深深低下頭。“我明白您的意思了!這個貝茨看上去就不大聰明的樣子, 對付他總比對付厲害的間諜要好!”
骨斯特搓揉著雙手道:“您莫非是打算將計就計?”
洛林說:“上一次我們和童趣樂的官司雖然贏了,但那隻是民事糾紛而已。商業間諜可不一樣,竊取商業秘密是犯罪。如果這次能抓到童趣樂的把柄,或許就能給他們一記重創。”
可惜一個人被催眠時所說的話不能當作呈堂證供,就像屈打成招的口供也不能作為證據一樣。洛林還需要更多更有力的證據,比如童趣樂和吉恩·貝茨之間的資金往來,或者吉恩·貝茨偷竊商業機密並將其交給童趣樂的證據。
“告訴開發部的人,注意監視。”洛林吩咐,“我們要開始釣魚了!”
***
“貝茨先生?吉恩·貝茨先生?快醒醒!”
吉恩一個激靈,猛然睜開眼睛。
第一個跳進他腦海中的念頭是:我在什麼地方?
他打量四周,發現他正坐在一條筆直的走廊上。和他說話的正是那名為他領路的工作人員。他恍惚記得自己跟隨對方上了樓,按照對方的要求在此稍作,等待麵試官的召見。
然後呢……?他似乎打開了門,見到了一對容貌出奇美麗的男女,還聽了一首悅耳的歌。可為什麼一睜眼他還坐在走廊上?難道那是個夢?
“麵試官在叫您呢,快進去吧。”
吉恩揉了揉眼睛。他一定是太累了。這幾天他憂心忡忡、擔驚受怕,都沒怎麼好好睡覺。他衝工作人員抱歉地一笑,然後擰開了旁邊那扇門的把手。
房間裡坐著一對俊美到不可思議的男女,正是吉恩在夢中見過的那兩人!
這熟悉的感覺是怎麼回事?既視感嗎?還是說他做了一個預知夢?他從不知道自己有夢行者的能力,但他的身體裡流著魔法之血,什麼時候覺醒新的魔法能力也不奇怪……
“請坐。”那美麗的女子說,“我是麵試官塞麗娜,這位是塞拉斯。”
吉恩順從地坐下。
“請你做一個五分鐘左右的自我介紹吧。”塞拉斯說。
或許是因為迷惑占了上風,吉恩竟然不覺得緊張了。
“我叫吉恩·貝茨,來自首都羅伊爾市。今年26歲。”他說,“我讀過公立小學和中學,畢業後就在一家公司擔任打字員。”
這是事實,隻不過他隱瞞了他從那家公司跳槽到童趣樂的曲折經過。
“我擅長變形魔法和草藥學,這是跟我奶奶學的。奶奶年輕時是村裡的女巫——不是法師塔的那種女巫,隻是民間魔法藝人。”
他的家族裡出過很多擁有魔法天賦的人,但天賦都沒有高到能被法師塔一眼相中。或者說,他們更喜歡待在鄉村,與莊稼和牛羊為伍,而不是在冰冷的高塔中研究深奧的學問。
“我奶奶會給人和牲畜看病,給婦女接生,用草藥製作簡單的魔藥,還會看手相。我就是跟著她學習魔法的。”
吉恩說著,腦海中不由地回憶起了那位老婦人和善的麵孔。他十歲時父母因事故去世,於是他帶著年幼的妹妹離開城市,搬到鄉下,和爺爺奶奶一起住。直到那時他才知道,奶奶竟然是一名女巫。
村裡人對她又敬又畏,畏的成分更多一些。村裡大人嚇唬孩子常說的一句話就是“再調皮搗蛋就讓貝茨奶奶把你丟進坩堝裡變成烏鴉”。全天下或許隻有爺爺和她的孫子孫女親近她。他們知道這個女人神秘的外表下藏著一顆溫柔的心。
“看來你非常了解鄉村生活啊。”美麗的女麵試官微笑,“這對我們的遊戲很有幫助。”
“你可以回去等通知了。”塞拉斯麵無表情說。
吉恩愣住。麵試這麼簡單?他們不問一些刁鑽的問題,比如“老板給了你一個錯誤命令,你該怎麼辦”“同事搶走了你的功勞,你要如何應對”?
是不是他表現不佳,所以兩位麵試官覺得問了也白問?
他的手不安地絞在了一起。“兩位不問問彆的嗎?比如我的工作能力?”
塞麗娜思索了一會兒。“釣魚和剪羊毛你更喜歡哪一種?”
吉恩:“……”
他真的是來遊戲公司應聘的,不是誤入了什麼農場招聘現場嗎?
“我想……還是釣魚吧。”他說。
“很好。你可以走了。”塞麗娜再次露出迷人的微笑,“請帶上門。”
吉恩的大腦裡都像是塞進了一團灰暗的霧氣,踉踉蹌蹌地返回等待室。過了一陣,黛西也失魂落魄地回來了。
“他們問了你什麼?”吉恩迫切地問。
“他們問我幾歲了,有沒有達到合法童工年齡。”黛西說,“我說當然,我都工作好幾年了。他們就讓我走了。”
吉恩捂住臉。一想到要如何跟魏爾德解他們落選的原因,他的胃就像毛巾一樣擰成一團。
他們愁雲慘霧地回到旅館,癱倒在床上,好像兩條乾癟的鹹魚。吉恩決定明天一早就返回首都,反正在這個地方再逗留也沒有意義了。
他一覺睡到了第二天清晨,然後被老板娘洪亮的嗓門驚醒了。
打開門,老板娘塞給他一封信。吉恩恍惚地看著手中的信封,總覺得這一幕似曾相識……話說回來,他最近似乎總是經曆強烈的既視感。該不會他的大腦真的出什麼問題了吧?
拆開信封,吉恩的呼吸再次停滯了。
【親愛的吉恩·貝茨先生:我們榮幸地通知您,您已通過地城娛樂的麵試。請您於三日後(1月24日)早晨9點前往地城娛樂公司,辦理入職手續……】
吉恩用力甩了自己幾個巴掌才確定自己不是在做夢。
他竟然被錄用了!
隔壁傳來黛西的驚叫。“啊啊啊!老哥!我被錄用了!”
她從房間裡一躍而出,蹦跳到吉恩跟前,像條八爪魚一樣攀住他。
地城娛樂到底看中他們倆什麼地方?吉恩納悶地想。他們似乎完全沒有在魔法方麵表現出可圈可點之處啊?
難道說,其他競爭者素質太差,或者麵試的時候發揮失常,以至於自己矮子裡挑將軍?
隻能是這個理由了。沒想到他運氣這麼好。在倒黴了這麼多年後,他也終於時來運轉了。
吉恩收好信件,去郵局發了封電報,向魏爾德報告這則喜訊。其實他本來想直接用魔力遊戲裡的私信功能和魏爾德通信的,不僅快速,而且免費,可比電報強多了!但是地城娛樂或許會監視玩家的私信,他隻好選擇更加傳統的方法。
魏爾德的回電很快就到了。他高度讚揚了吉恩和黛西的表現,表示小哈登先生給了他們一筆獎金(當然,必須等他們拿出成果才能支取)。吉恩撇撇嘴。魏爾德是懂如何畫餅的。
三天之後,吉恩和黛西再度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來到地城娛樂公司。從今天起,他們就要開始商業間諜的生涯了。一旦暴露,他們或許連活著走出地城娛樂的機會都沒有。但是為了爺爺,隻能豁出去了!
吉恩喉頭一滾,吞咽一口口水,以無比悲壯的心情走進公司。
另外八名新人和他們差不多同一時間抵達。一群人在工作人員的帶領下來到人事部簽了合同。
吉恩的合同上寫著,他的薪水是每個月8金幣,試用期三個月,試用期過後,會漲到每月10金幣。每到年底,還會多發一個月的薪水。根據每個人的表現,還有數額不一的年終獎。
一年的薪水有足足130金幣!簡直是難以想象的優渥!即使是訓練有素的醫生,恐怕也拿不到這個數字吧?
想起自己在童趣樂的薪水,吉恩心裡頓時不是滋味兒。
原本他還覺得童趣樂給出的待遇不錯,可是跟地城娛樂一比,童趣樂簡直就是壓榨勞工的黑心資本家。
簽過合同,得到了寫著各自姓名的員工卡,他們就算是地城娛樂的一分子了。
一名人事部的同事帶領他們前往二樓,邊走邊向他們介紹公司的各項規章製度。
“我們公司實行一周五天,一天8小時工作製,周末雙休。不過各位也知道,遊戲公司總是會遇到突發情況,比如遊戲出現嚴重BUG,服務器故障什麼的。因此偶爾也需要加班。當然,加班是有三倍工資的。你也可以選擇第二天休息同樣時間。”
吉恩和黛西驚訝地麵麵相覷。即使是政府的公務員也未必有這麼好的待遇吧?這規定該不會是個擺設?真的能執行嗎?
“公司還會給大家購買工傷保險和醫療保險。每年大家有一周的帶薪休假。如果你們想去勇者冒險歡樂城,公司可以報銷車費和門票。不過其他費用你們就要自理了。”
幾個年輕員工露出興奮的笑容。黛西也差點驚叫出聲。主題樂園對他們的吸引力可比工資強!
在童趣樂,他們一旬才休息一天。就這他已經覺得夠不錯了。很多黑心公司可是一個月才放一天假——還是在每月的女神禮拜日那天才不情不願的放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