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049 “那你喜不喜歡大夏?”……(2 / 2)

竇氏垂眸,眼睫遮住眼底多餘情緒。

蔡甜端著碗安靜吃飯,她是受儒家教育長大,習慣了“食不言寢不語”,吃飯時向來不說話,說話時不動筷子。

但她從不用自己身上這套規矩去約束三個孩子。

她們像是顆顆水靈的菜,在她這片菜田裡肆意生長。她做的從來不是抑製跟規範,而是引導和教育。

“還吃嗎?”竇氏見蔡甜麵前的碗空了,在宮人伸手之前,習慣性地拿過蔡甜的碗,準備為她添湯。

蔡甜其實已經七分飽了,吃飯也是先喝湯,按著往日習慣,她晚飯向來吃到八分飽,再好吃的飯菜都不會吃到十分。

如今見竇氏端起她的碗,蔡甜捏筷子的手指都緊了幾分,幾乎是毫不猶豫地點頭,“嗯,……多謝。”

“不礙事的。”竇氏臉上露出笑意,給蔡甜加了半碗湯。

蔡甜微抿薄唇,雙手接過。

她其實想跟竇氏說的更多,比如他送她的那兩雙鞋很合腳,穿著特彆舒服,是鋪子裡的鞋永遠比不上的貼合。

她想跟竇氏說,他家的兩扇木門,可能因為開合的次數少了,顯得有些僵硬,會發出“吱呀”聲,她想給他修的時候,才發現住在裡麵的人已經換了。

蔡甜白日在翰林院當值,晚上回家點著油燈寫她沒寫完的夫子跟隔壁小狐狸父親的故事。

每次提筆,眼前想到的總是他。

諸多話語,好像都凝在手裡這半碗湯中。

她壞了她八分飽的規矩,他知道她喝不完,所以隻盛半碗……

蔡甜垂下眼睫,坐回位子上。

兩人不過是尋常舉動,旁人好像都沒注意,隻有她倆對了個眼神,又彼此彆開視線各吃各的飯。

桌上,陳妤果已經因為最後一隻蝦跟陳妤鬆的筷子較上勁。

梁夏慢吞吞喝著湯,看著老實安分,其實左右拱火,恨不得兩姐妹現場“打”起來。

沈君牧詫異地扭頭看梁夏,又看向姐妹兩人,像是沒見識過這般場景,他家裡四個孩子一起吃飯時,都沒這麼熱鬨。

九號則兩耳不聞身邊事,端著飯沉浸式地吃,她也不挑,哪盤有菜她吃哪盤。

飯後,沈君牧抱著馮朱朱回寢宮,剛走出門口,就見李錢遞了個東西過來。

一個精致的手爐,跟他上次用的那個很像。

“嗯?”沈君牧抬頭看李錢。

李錢笑著解釋,“皇上說您手涼,讓我給您備一個。”

沈君牧微愣,扭頭朝殿裡看,蔡甜不知道在跟梁夏說什麼,光亮下,她垂著眼不說話。

他習武其實不怕冷,上次守靈是跪麻了血液不暢通,這才腳麻手冷,晚上他是用涼水洗了手,才顯得手背涼。

許是察覺到他的視線,梁夏抬眸看過來,原本沒有表情的一張臉,在看見他後,露出一個清淺溫和的笑意,微微朝他歪頭,清亮乾淨的眸子望過來,像是在問他怎麼了。

沈君牧搖頭,他扭過臉,猶豫一瞬,把懷裡更暖和溫熱的馮朱朱遞給報春,自己接過小小手爐,“謝謝。”

沈君牧搓著手爐,“很暖和。”

但豬其實更暖和。

回去的路上,沈君牧雙手捧著手爐,報春看見了,說道:“公子,您要是冷的話,抱朱朱吧。它身上暖暖乎乎的,跟個小火爐一樣。”

馮朱朱哼哼哧哧,像是在肯定報春的話。

它這身膘可不是白長的,加上穿著棉馬甲,身上可熱乎了。

沈君牧自然知道豬暖和,但要是抱豬的話,這手爐就浪費了,他難得捧手爐。

沈君牧搖頭,托起掌心裡的手爐給報春看,含含糊糊說,“我剛吃飽飯有些熱,拿這個剛好,抱朱朱就出汗了。”

其實一陣風迎麵吹來,指尖還是有些涼的。

沈君牧看了眼豬,又看了眼豬,最後雙手搓著梁夏送的手爐。

報春笑著舉起馮朱朱,“那隻能我抱著取暖了。”

“對了小公子,你今日一天不在宮中,不知道主君遞帖子來宮裡了。”報春看向沈君牧。

沈君牧驚喜,“爹爹來了?”

“嗯,”報春說,“本來想跟您說說話的,不過您今天出門了。”

沈主君做為將軍夫郎,自然有遞帖子進宮見太君後的權力。

沈君牧眼睫煽動,像是在給自己出宮找個合理的借口,“我去送馮相了。”

“我知道,”報春笑,“在宮裡出宮是不方便,不過等出宮就好了。”

春闈結束,接下來批閱卷子是禮部跟翰林院的事情,沈瓊花已經開始找人重提後宮之事,也就是說沈君牧快要出宮了。

回到寢宮中,沈君牧打開自己床頭的小木匣子,將手爐放進去。

裡頭除了兩個手爐,還有一支油皮紙折的橘黃色的花,不值錢,但他依舊沒舍得扔,而是好好的收了起來。

沈君牧洗漱後,穿著一身白色棉質中衣盤腿坐在床上,長發隨意用青色發在背後束了幾道打個結。

棉被被他披在身上,連同腦袋一起遮住,這才將小匣子抱過來,伸手從裡麵將那支紙花拿出來,手指搓著花的莖,輕抿著唇皺巴起臉。

他還沒來得及看禦花園裡入夏的花,也沒有看宮裡深秋的桂花,更沒見到年底的雪花……

借著床前一抹小小弱弱的油燈光亮,沈君牧手指點著花瓣,頭回有些疑惑。

他想出宮嗎?

他為什麼會不想出宮呢?

聽見殿裡有動靜響起,沈君牧嚇了一跳,以為是報春,立馬將花放回去,把匣子蓋上抱在懷裡,甚是試圖撩起中衣衣擺,把匣子貼著肚皮藏起來。

直到哼哼哧哧的聲音逼近。

馮朱朱在床跟前蹭床,想上去。

它的窩放在了屏風後麵,但它平時在馮府都貼著王氏睡,現在這宮殿又大又陌生,馮朱朱可能是害怕,跟隻沒斷奶的小狗一樣,來找沈君牧。

沈君牧瞧見報春沒來,這才舒了口氣,腦袋從被子裡探出來,低頭看馮朱朱,“是你啊。”

他伸出一隻手,摸摸馮朱朱的腦袋,幾乎趴在床邊跟豬聊天,小聲問,“你想不想留在宮裡?”

馮朱朱想睡床,討好地拱沈君牧的手心,腦袋一上一下。

沈君牧覺得掌心濕濕癢癢的,抿著唇露出笑意。

“想,對不對。”沈君牧替馮朱朱回答,聲音輕輕的。

他捏捏豬耳朵,又問,“那你喜不喜歡大夏?”

馮朱朱像是聽懂了“大夏”兩個字,往後退了兩步,昂著豬腦袋看了沈君牧一眼,然後頭也不回地扭動兩瓣屁股一拽一拽地走了。

走了……

沈君牧,“???”

“你不喜歡大夏啊?”沈君牧直起身子,“是大夏,不是鬆果。”

馮朱朱跑的更快了,一溜煙回到屏風後麵,往豬窩裡一趴。

沈君牧,“……”

沈君牧抿唇,很是疑惑,怎麼連豬都不喜歡大夏?

他母親不喜歡大夏,朝臣不喜歡大夏,可梁夏並不像她們說的那麼心機深沉卸磨殺驢,利用完馮阮就把人發配東北。

她會跟馮阮行晚輩禮相送,會親自去接鬆果兩姐妹出考場,會不顧身份跟她們抱在一起歡呼春闈結束。

沈君牧低頭捏自己手指,感覺自己看到了不一樣的梁夏。

不止是少年帝王的魄力,還有少年人的稚氣跟活力。

反正跟自家的三個姐姐比起來,梁夏和她們都不一樣,她沒那麼板正,也沒那麼講規矩。

她會在吃飯時,欠欠地拱火,會趁著鬆果沒注意,垂眸抿唇給他剝掉盤子裡的最後一隻蝦,讓他快吃。

甚是會偷偷借著馬車顛簸輕輕撞他肩膀,也會不止一次靠在車廂裡,紅著臉一直看他。

沈君牧問過周魚魚了,周魚魚看了梁夏兩眼,衝他搖頭,示意梁夏身體健康沒任何毛病。

所以她的夜不能視是假的,唯有隔著袖筒搭著他的掌心上車才是真。

被子裡可能太熱了,悶得沈君牧臉紅。

他越想越苦惱,甚至開始擁著被子納悶。

她們怎麼會不喜歡梁夏呢,雖然她八百個心眼,可每一個心眼都是好的啊!

沈君牧得出結論,很肯定的點頭。

都怪她們不夠了解大夏,這才像原先的他一樣,對她產生了一些小小的誤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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