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層的壁畫是連環畫, 內容是鮫人族由盛轉衰再到死亡的過程,色彩依舊鮮豔,畫風明豔且人物栩栩如生。
地球進入恐龍紀元, 它們在陸地、海洋和天空奔跑、捕獵, 耗費1億6千年仍舊沒有標誌性的進化。
深海兩萬米以下,鮫人族擁有了較為完善的文字和語言係統, 他們交流、交-合、捕獵以及用珊瑚和鯨骨蓋巢穴,他們初步步入文明。
此時, 圓台中心孔洞裡的金色變成黑色,代表地底的‘神明’在沉睡。
不起眼的、處於低級且弱小的昆蟲在容易被忽視的角落裡起源、繁衍和死亡, 一個輪換的周期甚至不到一年,它們渺小至極。
宋卿見狀,若有所思, 臉頰擱在徐琮璋的肩膀下意識摩挲了會兒,然後說:“看完了。”
徐琮璋便抱著他往第二幅壁畫走去, 停下,等他看完。
第二幅壁畫,日升月落, 紀元更替。
地球迎來第五次生物大滅絕,恐龍紀元結束,80%的物種滅絕, 深海鮫人同樣遭到瀕臨覆滅的打擊。
前四次, 尤其是大冰川時期, 深海溫度驟降,鮫人靠著強悍的生命力和生物本能勉強活了下來, 沒有滅絕。
而第五次生物大滅絕,海水溫度劇烈升高, 地殼分裂、震動,導致深海經常發生地震和火山,它們一次次破壞鮫人的家,殺死年幼的鮫人。
曾有一度,鮫人出現斷層,沒有幼崽。
但是他們依舊沒有滅族,平安度過第五次生物大滅絕,由此迎來鮫人族最輝煌的時代。
他們開始建立城市,學會冶煉、灌溉、蓄養食物,利用貝殼、大型魚類骨頭甚至是恐龍骨建造出隻有在人類文明發展到中古時期才能創造出來的城市以及人口規模。
此時,地球進入哺乳動物發展的興盛時期,人類開始直立行走。
朝生暮死的昆蟲經曆無數次的輪轉,同時迎來爆發期,物種數量增加,最弱小的反而成為幾次生物大滅絕裡存活下來的生物。
宋卿看向圓台中心的洞口,黑色,沉睡。
‘神明’允許鮫人族在他的領域裡生存和繁衍,但五次生物大滅絕時沒有出手相助,直到鮫人族順利活過第五次的生物大滅絕。
教予他們文字和語言係統的‘神明’曾短暫醒來,將中古後期的文明交由鮫人族傳承,所以鮫人族快了人類近千萬年的時間步入文明時代。
宋卿若有所思,他盯著黑色的洞口,隱約覺得‘神明’是在淘汰和等待。
淘汰不適合的生物種族,等待最合適的時期,所以冷眼旁觀鮫人族度過前五次的大災難,確定他們擁有足夠傳承文明的能力時,才獲得認可。
“看完了。”
徐琮璋抱著他向第三幅壁畫走去,宋卿忽然想起什麼,拍著他的胳膊連忙說:“再回去看看。”
於是徐琮璋又倒了回去,而宋卿則在色彩鮮豔的壁畫裡陡然揪出問題的源頭,如在亂麻堆裡檢出線頭拉扯在手心裡,隻要順著整理就能找到緣由。
剛才就一直覺得很奇怪,可是一時想不通,現在終於明白問題在哪裡!
太快了!
鮫人族的文明發展。
跳躍性、斷層式,兩個詞用來形容正好概括了鮫人的發展史。
對比人類,他們從直立行走到學會製造工具捕獵,掌握取火能力到建立部落,擁有文字和語言係統,期間耗費幾百萬年的時間。
在無數次天災人禍裡摸索、前進,為了適應極端惡劣的環境和可怕的野獸而不斷進化,進化到更適應地球自然環境的程度。
鮫人則相反,他們的文字和語言係統、一切文明傳承全部來自‘神明’,他們會過度依賴‘神明’。
跳躍太快,像坐火箭直奔一個階段的重點。
斷層的時間相隔也很遠,仿佛一下子從原始社會跨越到文明社會,中間缺少了幾個過渡式的階段。
這樣做的後果可能就是鮫人自身進化落後於人類、自然和地球的進化。
——他們會被淘汰。
宋卿思索完畢,和徐琮璋來到第三幅壁畫。
人類紀元崛起,鮫人衰落。
鮫人不適應地球的進化,深海環境致使他們開始出現不明原因的衰落,很多幼崽鮫人甚至度不過成年期的第一次情熱就夭亡。
接著,他們發現人類惡欲的美味,而且可以幫助他們度過成年期。
鮫人出現在近海地帶,與人類接觸。
人類起初不是鮫人的對手,後者凶殘,而且還曾捕獵過深海巨型魚類和恐龍。
人類是鮫人的食物,他們逐漸遠離海洋。
再後來,人類反殺更加衰弱的鮫人,並囚禁了極為貌美的鮫人。
鮫人退居深海,不再上岸,而人魚替代他們捕食惡欲。
此時,昆蟲在世界各地繁衍,數量、種類極其龐大,而且無處不在。
如宋卿所預料到的發展,鮫人不適應深海環境,跟不上進化就會被淘汰,他們的文明可能來自於另一個紀元生物,幾億年沒有創造更新,逐漸落後於人類。
第四幅壁畫,鮫人族突然迎來更為璀璨的文明,持續兩百年時間,一度成為人類的噩夢。
這個發展出乎宋卿的猜想,但又有種果然如此的感覺,如病人回光返照,在最輝煌燦爛的時刻凋零。
第五幅壁畫,所有鮫人,無論男女老幼,平靜而從容的赴死。
他們的骸骨形成滕蘿口中的鮫人塚。
鮫人族的曆史到此戛然而止。
宋卿:“放我下來。”
徐琮璋放他下來,後者的腿還是軟的,但靠著有個支撐還能勉強站定。
“怎麼樣?”
不好,疑惑更深了。
宋卿慢吞吞地說,嗓音沙啞:“‘神明’發現鮫人擁有智慧,所以教予他們較為成熟的文字和語言係統。”
雖然以現在的文明來看,文字和語言係統其實存在缺陷,但是無端獲得文明的鑰匙已經算作弊,再過分的話,滅絕速度會更快。
“之後,‘神明’沉睡,鮫人經曆大災難,挺了過來,應該算通過考驗。”
物種淘汰是規律,因此冷眼旁觀之後,鮫人通過‘神明’的考驗,打開文明的大門。
“跳躍太快,自身進化落後同時代自然界的進化,被淘汰。”
於‘神明’而言,鮫人族應該就是失敗品,對於被淘汰的物種,他沒有動容之心,繼續沉睡。
宋卿指向第四幅壁畫:“但是期間他改變主意,因為某個不知道的理由,給了鮫人族兩百年時間的昌盛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