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讀12(1 / 2)

日子不緊不慢的過著,那些細碎的時光像是沙漏一樣很快就滲下去了。

蘇楣日夜翹首以盼,就怕那青岩先生來了然後她給錯過了,見天兒地往蘇老爺子書房裡跑。

還沒等進去就已經嚷起來,一邊推開門一邊道:“祖父,青岩先生來了嗎?”

“就算是日夜兼程,他也得半個月後才來,你這麼著急乾什麼。”,蘇老不慌不忙地端坐在書桌前,給一份公文蓋上了章,而後才頗為無奈地看向蘇楣。

他麵上帶了幾分不滿,“你天天念叨著他乾什麼,而且那糟老頭子脾氣壞的很,說話又一套一套的,你肯定不會喜歡他的。”

他最了解自家孫女,想讓她老老實實看會兒書,聽先生講一會兒學那是比登天還難,往常聽到先生的名字都是一臉菜色,現在卻這麼掛念一個最好為人師的人。

蘇老爺子心裡微微有些不平衡。

“我原本就沒打算讓他在這蘇府長住。”,老爺子摸摸胡子哼了一聲,“那人就知道裝,還端著個架子,誰不知道誰啊。”

都是一起從年輕的時候便走過來的,各自的底都門兒清,見麵怕是說不上幾句就要懟起來。

蘇楣心道我也不是想天天念叨他啊,這不是沈離急需一個師父嘛,不然那小可憐以後可怎麼辦?就這麼跟她混著也不是個事兒啊。

她自己就是個不學無術的,教沈離那點兒東西也隻能算是基礎,如今已經被沈離差不多吃透了,再也沒有東西可以教他。

往常沈離倒還經常有不認識的字來找她,如今看半天書指不定都碰不到一個。

而書院裡,沈離也隻是能在專門講學的先生那裡學一些,更何況跟他們一起上課的那些人都是世家子弟,從小到大都是混過去的,出挑的也沒有幾個。

更何況不出挑的都不跟沈離接近,到如今在學堂裡沈離還是隻能跟她說說話。

除此之外,沈離除了聽課便再無什麼額外的活動,蘇楣對此很是著急,光看著她沒什麼用啊,她就是個混的。學堂裡先生講課也是不緊不慢的,偶爾先生還額外講些詩詞歌賦。

學堂裡的幾個小姑娘可能是從蘇墨妙那裡聽到了什麼風聲,倒是一致不跟沈離和蘇楣說話。

也就是蘇婉妙一個還是照常跟蘇楣相處,但是偶爾也會欲言又止地看向蘇楣跟沈離,臉上大概是想說什麼但是又不知道該不該開口的表情。

蘇楣就隻當沒看到,轉過頭去便眼不見心不煩。

更過分的是那些公子郎君,趁著蘇楣不在的時候就欺負沈離,現在倒是也沒動沈離,聽蘇婉妙說,隻是言語上的欺辱而已。

而且也不知怎麼回事兒,蘇楣往常的積威都不管用了,之前蘇楣發脾氣沒一個敢頂撞她的,如今也開始有人不屑一顧了。

蘇楣想破腦袋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最後隻得丟在一邊,不拿這個為難自己了。

她這青衣城裡的小霸王都快沒有威信了,蘇楣憂心忡忡地想,要是繼續這麼下去,怕是沒幾個人怕她了,這下可怎麼混。

但是這話她不敢跟蘇老說,說了也沒用,還能讓自家祖父來揍那些混小子一頓不成?而且可能還得挨祖父一頓訓。

她又不是小孩子,該自己處理的事情就自己處理是最好了。

蘇楣想著,而後又開始期盼著青岩先生的到來了,要是再不來,沈離那個妖孽她都快教不了了啊。

***

平常的課上其實倒還好,沈離就坐在蘇楣旁邊,蘇楣可以時時看顧著,但是騎射跟禮儀這幾門課程男女是分開上的,蘇楣顧不到沈離。

而且最重要的一點是,蘇楣忘記教沈離騎馬了。

臨到開始上騎射課程了,蘇楣才恍然驚覺自己忘了教沈離騎馬,就算是臨時抱佛腳也沒辦法了。

蘇楣人緣也不怎麼樣,想找個人替自己在課上教一下沈離也沒想出個人選來。

她到如今突然發現自己連個能信的人都沒有,那些公子郎君裡被她揍過的倒是不少,但是細細說起來,真正跟她有交情的卻沒幾個。

那些人有權有勢,任沈離比彆人多長了十個心眼,可光是身份上的懸殊便什麼都沒有用了。

奴隸的身份到底讓人看不起。

一句“賤奴”便能把他壓得死死的。

哪怕是脾氣好如蘇婉妙,對上沈離也有一種高高在上的優越。

蘇楣憂心到不行,倒是沈離開始溫聲寬慰她,“離一個人沒關係的。”

“小姐隻管放心去便是。”

少年表情平靜無波,甚至眼中還帶著溫軟的笑意,語氣和緩,微微偏了偏頭,帶著幾分天真的稚氣,掩在袖下的指尖已經掐進了手心,幾近出血。

他讓她憂心煩悶,讓她擔心焦慮,他的存在讓彆人非議她,他給她帶去的是不好的東西,他什麼都幫不上她。

這個認知讓沈離心如刀絞,待蘇楣離去後,一下子便鬆了下來,麵上的溫和笑意瞬間不見,隻怔怔地看著麵前的書。

他成了這個少女的累贅。

他將她一手拖進了汙泥裡,將她原本乾淨純白的身上染上了汙穢,而現在他正拉扯著她往深淵裡去。

但是即使是認識到這一點,他仍是不願放手。

如此卑劣又自私。

沈離死死咬著唇,麵色蒼白,終是忍不住顫抖起來。

他還是想再親近她,還想留在她身邊,還想那個少女能對著他笑。

他身處地獄這麼久了,還是第一次有人向他伸出手來,這少女一出現,那地獄裡的黑暗便破開了一角,透露出一絲光明來。

他不想放那束光走。

即使這個舉動讓他自己都唾棄自己。

****

清晨起了很大的霧,整個小城都籠上了一層白紗,一輛青色樸素的馬車在霧氣中穿行。

馬蹄踩過青磚,發出富有節奏的“嗒嗒”聲,一個烏服黑冠,神色疏冷的青年在駕馭馬車。

那青年雖然麵容普通,但是身姿卻意外的挺拔,氣質也溫潤和雅,看著便讓人覺得心裡舒適。

一頭黑發卻用鮮亮的玫紅色綢緞紮了起來,這樣柔軟又鮮嫩的顏色竟然意外地適合他,在這都是淡色的清晨裡,格外地引人注目。

一隻蒼鷹在這輛馬車上空盤旋良久,落下幾片灰羽,隨後長啼一聲,便俯衝下去,穿雲裂石而來。

那墨衣青年停了馬車,抬起頭來,麵不改色地伸出手去接住那隻鷹。

那鷹穩穩地停在他的手臂上,親昵地用頭蹭了蹭他的胳膊,隨後伸出一隻爪子來示意青年把綁在上麵的信筒取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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