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瑤都不知道自己怎麼從王家出來的, 失神落魄地回到家,正在拆禮品的彭南之皺眉問道:“瑤瑤, 不是去了你鳳姨家嗎?怎麼了, 葉驍華給你氣受了啊?”
薑瑤木木地搖頭,“沒有,驍華哥不在家, 媽, 鳳姨的意思,驍華哥大概是有對象了。”
望著媽媽, 微微咬著下唇, 有點委屈地道:“你都不知道,還是個窮鬼,餓得浮腫病, 驍華哥竟然看上這種人。”
彭南之也覺得詫異, “你鳳姨親口說的?是工廠裡的女工嗎?總不會是周邊農村的吧?葉驍華能看得上?”
薑瑤微微低頭,嘟囔道:“差不多吧, 鳳姨說他們一家都喜歡這窮鬼。”卻是完全不提人家也大學畢業,是廠裡技術骨乾的事。
彭南之覺得女兒的話, 大概有些水分, 如果真這麼窮,就算葉驍華看的上, 徐學鳳也不會同意,怕人戳她脊梁骨, 給繼子找一個村姑。
但是葉驍華有對象的事,怕是真的,一時心裡也有些發愁,她家瑤瑤跟在葉驍華後頭好幾年了, 王家那邊一直沒拿個態度出來,她私下問了幾回徐學鳳,那邊隻推說自己是繼母,不好插手。
彭南之眼睛微微一轉,就有了主意,“行,媽媽知道意思了,等明天上班,媽媽去幫你問問,要真是個窮鬼,咱家最不缺的就是錢。”她想著,不行就給那姑娘砸點錢,要是沒怎麼見過世麵的,應該好糊弄些。
見女兒還愁眉苦臉的,捏捏女兒嬌嫩的臉蛋,溫聲勸道:“我們瑤瑤小公主不要不高興,媽媽給你拿點錢,你和言嘉一起去看看電影,或者去商場逛逛,買件衣服。我看你蓉蓉姐最近身上穿的新裙子,就挺好看的。”轉身就去房裡,給女兒拿了十張十元出來。
等哄了女兒出去玩,彭南之去書房和丈夫道:“瑤瑤和葉驍華的事,你要不要問問王學成?這孩子,這麼幾年了,還沒歇下心思,我們做父母的,再不上心些,這孩子的婚事就給耽誤下來了。”
薑靳川皺眉道:“你當王家不知道,他們那邊不提,就是沒這意思,我早和你打招呼了,不要再讓瑤瑤往王家跑,你非慣著她!”薑靳川覺得這事就是該當機立斷,拖了這麼久,瑤瑤都有執念了,現在再勸,也很難勸轉過來。
不禁也有些頭疼。
彭南之冷哼了聲,不樂意地道:“之前不是你說,葉驍華不錯的嗎?現在看王家那邊不接這茬,又怪起我來。”
卻聽丈夫平靜地道:“能和王家結親最好,但是不成也沒有辦法,我聽說季家的大兒子最近也在相看,你托人說說,讓瑤瑤也去看看。”
彭南之遲疑道:“季家好是好,就是施海燕也太嚴苛了些,我們瑤瑤真要進了季家的門,在這樣的婆婆手底下討生活,你不心疼?徐學鳳到底和我是朋友,人也軟和好說話些,她又是繼母,更管不到葉驍華的頭上去。”
薑靳川摘下眼睛,不耐地望著妻子道:“你不要就盯著葉驍華,人家再好,看不上你家閨女,你有什麼辦法?”
忽然叮囑道:“你不要想在葉驍華身上耍手段,不說王學成,就是王家老太太也還在呢,人家可是老紅軍,要是跑到省裡領導那邊告狀,連我都得沒臉!”
彭南之氣急,跺了跺腳,強硬地道:“行,行,我不在葉驍華身上想法子,我也用不上你想法子,我自己來!”
被稱為窮鬼的沈愛立,還不知道有人打算拿錢砸她。
她現在正為了兩百塊錢,大太陽下坐公交車回家,一到家,洗了個冷水臉,稍微涼快了些,就和媽媽道:“媽,楊冬青要再婚了,”說著,就將劉平的信遞了過去。
沈玉蘭將扇子遞給女兒,嘀咕道:“你媽媽我也算開了眼界,”等將劉平的信略掃了幾眼,就進房遞給了兒子,輕聲問道:“俊平,這事你看?”
沈俊平想不到楊冬青竟然真的這麼快再婚,淡聲道:“媽,你拿張信紙給我,我給楊方圓寫封信,讓他幫忙將借條上的錢拿回來。其他的,就隨她去吧。”沈俊平現在想起他和楊冬青的婚姻,都覺得像是做夢一樣,明明婚前樂於助人、善良樸實的楊冬青,怎麼會變得這樣見利忘義,一心鑽進了錢眼裡?
沈俊平想,這個問題,他大概永遠也想不出來出答案來。
沈玉蘭望向床頭櫃上堆著的書,看到最上麵攤開的那一本上密密麻麻的字跡,心裡忽覺得平靜很多,勸道:“拿回了借條上的錢,這事就徹底翻篇了,我們俊平也開始新的生活了。”
等從兒子房裡出來,沈玉蘭對女兒道:“你哥單位裡的薑蓉蓉,你記得吧?最近來看了你哥三四次。”
沈愛立對這個名字還真有印象,“媽媽,你的意思是?”
沈玉蘭點點頭,“看你哥哥的意思,咱們不催,慢慢來。”雖然她對薑蓉蓉的印象挺好的,但是沈玉蘭算是給楊冬青搞怕了,當初她也沒看出來楊冬青是這種人,現在她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光。
沈愛立知道,媽媽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正想勸媽媽不必要這麼擔憂,卻猝不及防地聽媽媽道:“你小姨前兩天來信,提到了謝家的事,你怎麼從來沒和媽媽提過?”
沈愛立一懵,“啊?什麼謝家?”
沈玉蘭望著女兒的眼睛,淡淡地道:“是,就是謝家,你有沒有什麼想問媽媽的?”
“沒有,媽,你怎麼忽然和我提這個。”沈愛立一時心裡有些慌慌的,不知道媽媽是否已經知道謝鏡清認下謝微蘭的事。
卻不妨聽媽媽道:“哦?你知道姓謝的是誰?”
對上媽媽平靜的眼睛,沈愛立才知道,剛才媽媽是詐她,小姨壓根沒和她提,稍微放心了一點,“就是我問了小姨,小姨說姓謝,是個醫生,彆的她說她當時小,也不清楚。”
沈玉蘭並沒有質疑女兒的話,隻是問道:“那現在呢?你有沒有什麼要問媽媽的?”
沈愛立搖頭,“沒有,媽,你彆多想,我隻是好奇問了小姨一句而已。”
沈玉蘭輕聲歎道:“也沒有什麼不能說的,隻是以前怕你年紀小,心裡受不住,當時我們在蓉城,還算相愛,後來因為一些原因,我們斷了來往,你生父後來又有了家庭,他可能不知道你的存在。但是,你是在媽媽的期待中到來的。”
沈玉蘭先前沒有告訴女兒,是怕女兒心裡產生怨懟的情緒,親生父親還在世,卻連一句話都沒有。
“媽,我知道了,這個問題,我以後不會再問任何人。”她並不願意揭開母親的傷疤,而且,已經這麼多年,再和謝家論是非,已然沒有多大的意義。
晚上,沈愛立給樊鐸勻寫信,問道:“多雲同誌,你說,我是不是做錯了,一開始就不應該向小姨開口?隻是想到謝微蘭冒充我的名義去認親,又覺得如鯁在喉,不除不快!唉,現在隻希望,謝鏡清不要找來,這件事就翻過去了。”
又將樊多美寄來包裹的事說了一遍,末了忍不住道:“雖然不過分開一個多月,卻覺得好像隔了好久一樣。”寫完,又一個一個字塗圈圈劃掉,怕讓他為難。
又重新寫道:“我已經振作起來,繼續先前關於梳棉機的提案,可惜,最近兼任清棉車間的主任,要管生產任務,沒有更多的時間去蹲在前紡車間裡。黎東生同誌那邊還給我來了一次信,提及他們最新的研製,我覺得如果不抓緊跟上腳步,可能就很難再追上去。希望早些有新的成果,可以和你分享,期待你的來信,忘了說,今天給你寄了一床蚊帳,是工會給我的獎勵,分享一點喜悅給你!”
落款是“希望出人頭地的愛立同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