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沈愛立尚不及傷感兩天,周二的時候,陳主任找她,先說道:“愛立同誌,二廠那邊新來了兩台外國的梳棉機,工業局的意思,是讓幾個棉紡織工廠,都派人過去學習學習,你之前參加申城紡織工業技術交流大會的提案,不就是梳棉機?我想著,讓你過去看看。”
沈愛立心裡一喜,“太感謝主任了,不知道要過去多久,車間這邊?”
陳主任道:“說是一周時間,車間這邊我先代你看著,你先前不是給興趣小組搞了一個筆記,二廠工會的人聽說了,也希望你去那邊給他們也講講。”
沈愛立點頭應下,這是舉手之勞的事。
陳立嚴想了想,又叮囑道:“過去就好好學,以後代表我們一廠,創造出更好的成績來。”
等出了辦公室,沈愛立第一時間去找序瑜,將去學習的事和她說了。
說完,卻見序瑜在晃神,沈愛立輕聲問道:“序瑜,怎麼了?”
序瑜輕輕搖頭,輕輕笑道:“沒事,”說著,無意識地開始收拾桌子上的東西,和愛立道:“我媽今天問我,要不要調崗。”
愛立一下子明白她的情緒,“是不是舍不得這裡,沒事,以後常過來看看就成。”
序瑜輕輕點頭,“本來就是早有準備的事,就是到了這時候,反而有點……”她這一走,以後和李柏瑞大概連麵都不會見到,她到底高估了自己的心態。
原來還是會有點難過。
愛立蹲下來,抱了抱她。這件事,是序瑜自己的選擇,她知道序瑜絕不會改變自己的想法,她能做的,也隻有給她一個擁抱,和序瑜道:“難熬的日子都會過去的。”
序瑜默了一會,就整理好了心情,也抬頭笑笑,“對,我們還有更光明的未來!”這是她給自己選擇的一條路!
***
楊冬青正收拾著要帶去部隊的東西,棉布褂子、的確良襯衫、棉嗶哢及褲子、雪花膏、蛤蠣油、香皂,還有兩塊新布,準備等到部隊,再裁了做衣服。
等將東西收拾的差不多,才發現,還都是從沈家帶回來的東西,正出著神,就聽二妮幽幽地問道:“姐,你不說留幾件衣服給我穿嗎?”
楊冬青勉強笑道:“二妮,家裡給春生買了工作以後,也沒有閒錢給姐買布做新衣裳,姐姐這趟去部隊,還要穿兩件好些的,等過年回來,姐姐給你帶兩塊新布做衣裳。”
都說佛靠金裝,人靠衣裝,她要是不收拾的稍微好看些,怕是難免被家屬院裡的婦人們瞧輕了去。
二妮冷哼道:“以前你在沈家的時候,也說給我帶新布做衣裳,兩年了,我也沒見著什麼新布,我要是再信你,我就是頭豬!”轉身就跑外麵去了。
楊冬青皺了皺眉,卻也沒心思理妹妹,自己心裡正為未來的不確定性煩躁著。
卻聽二妮忽然在外麵大聲喊:“姐姐,你快出來,有人來找!”
楊冬青忙放下手裡的東西,出來一看,卻是楊方圓並礦上的兩個工友。心下頓時有了不好的預感,麵上笑道:“楊同誌,你怎麼過來了,是有什麼事嗎?”
卻見楊方圓拿出了一個信封,從裡麵抽出一張欠條來,“沈俊平同誌委托我,來幫忙要回你家先前借的錢。”
“這,這是怎麼個說法,我和俊平到底是夫妻一場,他怎麼會……”
楊冬青的眼淚說著就要下來,卻被楊方圓果斷地打斷,“我這裡有你簽字的欠條,還有俊平的委托書。”
楊冬青一噎,紅著眼望著楊方圓。
楊方圓對這套早已經免疫,“我們這一路來,還沒和村裡人露過口風,你這邊要是不樂意還的話,或者有什麼異議的話,我們可以去找你們村長來說。”
他這話一出來,楊冬青一點想賴掉的心思都沒有了,要是楊方圓一鬨,她和沈俊平離婚的真正原因,怕是一點都瞞不住,那安家那邊怕是立即就給安少原拍電報。
自己就真的是,竹籃打水一場空了!
立即就擦了淚,和二妮道:“二妮,你到地裡將阿大和媽喊回來,就說,就說是沈俊平那邊派人過來了。”
二妮這麼一會兒,已經感覺到他們家遇上事了,立即拔腿就跑。
等江梅花夫妻倆從地裡回來,還沒有開口,就被楊冬青喊到了房裡去,“阿大,媽,這回不能賴,要是他們把我離婚的原因,在村裡亂說一通,少原這邊,怕是就不成了。”
江梅花覺得心口都堵了一口氣,“你說,俊平那樣好脾氣的人,怎麼和你離婚就變得這麼心狠了呢?兩百塊錢對他們算什麼,這不要我們一家的命嗎?”
楊老爹也苦著臉,對女兒道:“家裡這回真拿不出兩百了,春生才拿了錢買工作,拿來再湊個兩百出來。”
楊冬青咬牙道:“少原走之前給我留了一筆錢,家裡再給我湊五十就行,先把這邊打發了。”
江梅花一聽女兒手裡有錢,也不急了,望著女兒道:“冬青,你再想想法子湊五十出來,家裡真是沒錢了。”
楊冬青卻不接媽媽的話茬,冷著臉道:“要是家裡湊不出,那我和少原的婚事,就隻能算了,你們回頭給我重新找個婆家吧!”
說著,也不急了,直接在房裡坐下來了。
江梅花沒法,喊了聲:“小祖宗,媽給你湊去。”
不過一個小時,楊方圓就替沈俊平把兩百塊錢要了回來,倒是比他想的還順利些,臨走之前對楊冬青道:“我聽俊平說,你馬上就要成婚去部隊隨軍了,祝賀百年好合,早生貴子。”
楊冬青驚得瞪大了眼,“俊平,他知道我要去部隊?”
楊方圓沒有回答他,帶著工友走了。心裡暗道,俊平和他一樣,都是識人不清,這一頂帽子的唯一好處,大概就是讓他們看清了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