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東生也看到了愛立,立即笑著招呼道:“愛立,過來取信嗎?”
沈愛立點點頭,猶疑了一下,還是決定戳破他們的謊言,平心靜氣地問道:“主任,昨天京市紡織工業局的那位的嚴同誌,就是謝鏡清對吧?您是認識他的!”
你認識他,卻能當著我的麵,當做不認識。
黎東生腳步一頓,對上愛立平靜的眼睛,忽有些不自在地道:“是,愛立,這件事是我做的不厚道。”
愛立沒有接他這句的話茬,她也覺得黎同誌這回有些不厚道。
望著他慢聲道:“主任,我家的事,你是知道的,實話說,我不想讓我的工作和我的生活混作一談,可能在你,是出於好意,但是對我來說,確確實實是個困擾。”
說到這裡,忽然有些感性地道:“這麼和您說吧,去年我被舉報為反`動派,如果當時不是僥幸避過去,我可能不會去申城,不會見到謝微蘭,謝家那邊也不會知道我的存在,我從生到死,都和那邊沒有一丁點關係。”
原主確實從生到死,都和那邊沒有一丁點的關係。
所以,你說謝鏡清愧疚、反悔了,有什麼用?他對著墳包再怎麼哭訴,原主也不會知道。
是她過來,改變了原書的軌跡,但是與此同時,原來的愛立也不在了。謝鏡清真正的女兒,至死都沒有感受過一點父愛,他現在想在她麵前表演,她都不知道,他們誰比誰更假?
此時麵前的姑娘眼眸帶著濕意,在他麵前極力忍著情緒,黎東生頓覺愧疚難當,不由麵紅耳赤起來。
毫不遲疑地道:“愛立,這件事是我做的不對,我向你道歉,雖然我在職位關係上,是你的上級,但是並沒有資格代替你做任何的決定,先前你已經向我表達了你的想法,我卻沒有尊重你的意見,反而做出配合謝同誌的決定。”
見她不吱聲,不由長歎了一口氣道:“愛立,雖然我在年齡上可算作你的長輩,但是在日常生活中,確然常有不對、不合格的地方,感謝你這次對我的批評和指正。我也厚顏想請你原諒我這次的考慮不周,絕對沒有下次。”
又補充道:“我昨晚對你說的話,仍然有效。這次,我也是實屬無奈。但是確然對你造成了傷害,所以我請求你的原諒。”
他沒有提起這是梅子湘同誌點頭的緣故,而是全部往自己身上攬了下來。
愛立剛才說的生與死,讓他心裡倏然一驚,明白她這話的潛層意思。如果當時她沒有避過去,等待她的可能是選擇結束生命。再想想,謝鏡清的舉動,確屬毫無意義。
而自己對謝鏡清的妥協,給她帶來的隻有困擾,他做了件毫無意義還給人增添煩惱的事。
他說得誠懇,沈愛立也沒有再說什麼,道了一句:“感謝黎主任的理解。”
這話,聽在黎東生耳朵裡,可謂是生疏至極。
並不說原諒,而是感謝他的理解。在語義關係上,是說話者將自己置於弱者的地位,這姑娘是嘲諷他以勢壓人呢!
黎東生嘴裡泛起一點苦味來,仔細想想,站在她的位置來看,自己可不就是倚仗著自己是她的領導,能忽悠過去。此時也不好再多說什麼,隻和她道:“這回是我不對,絕沒有下回。”
沈愛立點點頭,仍舊客氣地道了一句:“謝謝!”又問他道:“主任,不知道那位嚴城同誌,目前是否在青市,我想去回訪一下。”
黎東生立即牙疼起來。
申城這邊,沈青黛隔天就收到愛立的電報,拿在手裡,尚有些難以相信,謝鏡清怎麼好端端地跑到青市去了?
賀之楨和謝鏡清的名字聯係在一起,沈青黛立即就明白愛立的用意,謝鏡清這時候出現,難保不是聽說了姐姐和賀之楨的事。
她是知道謝微蘭在申城的,謝微蘭的丈夫還和賀大哥在一個單位,可能上次姐姐來申城的時候,謝微蘭就發現了苗頭。
中午就抽空去了趟瑞慶的單位,和他把這事說了一遍,末了道:“賀大哥不知道過去沒有,這個關頭,謝鏡清要是搗亂,搞得我姐想不開,那我真是能氣死。瑞慶,你傍晚下班以後,去一趟賀家,委婉地和賀大哥說一下,領證的事還是早些為好。免得節外生枝不說,就怕謝鏡清在裡麵動手腳。”
頓了一下又道:“這事,你們男同誌之間聊,比較合適。”
蘇瑞慶忙應了下來,“青黛,你放心,我心裡有數,等下班了我就去找賀大哥喝兩杯。”
沈青黛笑道:“好,瑞慶,你辦事自來靠譜,這回就靠你了。”
蘇瑞慶有些無奈地看了眼妻子。他是知道自家媳婦,對姐姐此次姻緣的重視程度,隔三差五地就給大姐和愛立去信,收到信了,夜裡還和他嘀嘀咕咕的,有時候他都感覺,大姐姻緣上的不順,像是青黛的一個心結一樣。
蘇瑞慶確實沒有想差,這事就是沈青黛和她父母的心結,說是她們一家的夢魘也不為過。
有很多次,沈青黛都懊悔自己當年年紀太小,什麼都做不了,隻能看著姐姐一步步地往火坑裡邁。
所以這一次,她對姐姐和賀之楨的事,無比上心,雖然是比沈玉蘭小十五歲的妹妹,此時卻儼然扮演著家長的角色。
過了三天,剛好是周日,愛立跑到收發室去問有沒有她的電報,工作人員笑道:“剛好有一份!才到倆個小時呢!”
沈愛立接過來一看,確實是小姨發過來的,隻見上麵寫著:“賀兩日後去,有我在,愛立勿憂。至於謝,你隨心處理即可。”
沈愛立不由鬆了口氣,感覺小姨真是靠譜!
將電報收在了自己的帆布包裡,現在就由她來給謝鏡清一份驚喜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