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瑜在她耳邊道:“是陳白苓。”
愛立一時沒反應過來,“陳白苓?是誰啊?”
序瑜見她沒想起來,歎了口氣,“就是張柏年的姘頭,後來王元莉不是和張柏年離婚了嗎,娶了陳白苓。你家裡最近事多,我都沒和你說這些事。”
愛立接話道:“那這回陳白苓闖的禍事可不小,昨天我就聽統計員估量,說是造成的直接損失就有500元,間接損失大概有幾千塊。”
序瑜點頭,“廠裡還在查事故原因呢,聽說許總工非常生氣,陳白苓這回有可能被辭退。”
愛立忽然想起來,“你剛說王元莉離婚了?那她現在去哪了?”
序瑜搖頭,“不清楚,應該在自己家吧?她先前好像在玻璃廠做臨時工,也算有份工作,糊口沒有問題。”
愛立倒覺得,她完全沒有必要堅持留在城裡,若是去農村上山下鄉,搞不好能闖出新的天地來。
***
半月以後,廠裡都在討論著高考推遲的事兒,愛立卻在憂心,一直沒有收到賀叔叔的回信,不知道他那邊是否出了什麼變故?
當傍晚張揚給她送信過來的時候,愛立簡直是迫不及待地就接了過來,張揚笑道:“是祈縣寄來的。”
愛立懵了一下,她不記得自己在祈縣有認識的人啊?難道是原主以前的同學嗎?
信封上的名字是“陳美雲”,愛立確信自己對這個人沒有什麼印象。
快速略過最高指示,然後就見信上寫著:“沈愛立同誌,你好,之所以冒昧來信打擾,是因為從同學口中聽到一些你的消息,忍不住提筆寫了這封信。”
就見下麵又寫道:“首先,我想我應該和你道歉,先前因為感慨你和魏同學的感情無疾而終,而和好友提及了幾句,彼時我沒想到茫茫人海中,她會和你遇見,也沒有想過會因為自己的行為,而給你帶來困擾。”
然後下麵,竟然提到了嚴小琦,直到看到這個名字,愛立才忽然明白過來,為什麼會收到這封信,原來是嚴小琦寫信去問了陳美雲,信中還提及她是否資助過魏正的事,陳美雲意識到可能會給她帶來麻煩,矢口否認借錢的事,隻說是自己的猜測而已,並沒有根據。
最後一段是祝她一帆風順之類的話。
愛立看完以後,就塞到了帆布包裡,等晚上鐸勻回來的時候,就拿給他看,“鐸勻,我就說嚴小琦那天看我的眼神怪怪的,沒想到她還寫信去問了陳美雲。”
樊鐸勻沉聲道:“這封信燒了吧!你也彆回,就當沒有收到過。我們不能排除,陳美雲寫這封信真的是出於好心,但是另一方麵,我們也不能排除這封信隻是個誘餌,所以我認為不回最合適。”
愛立想想也是,不論自己怎麼回,都是承認了自己和魏正的關係,有些無奈地和鐸勻道:“真是好奇怪,我和嚴小琦不過是打了個照麵,完全沒有任何利益牽扯,是什麼促使她去打探我和魏正的事呢?”
明明大家都知道,這件事沒有深挖的必要,會給當事人帶來很大的麻煩。
樊鐸勻一邊在爐子上燒信,一邊道:“這個世界上,總是會有很多莫名其妙的惡意,愛立,你心裡要有數,除了魏正本人,沒有任何人能證明你資助了他一筆錢。”而魏正既然從那以後再也沒聯係過愛立,就證明他並不想恩將仇報。
愛立點了點頭,“嗯,陳美雲這封信倒也讓我知道了嚴小琦的底牌,如果她隻是道聽途說知道一點東西,並沒有實際的證據,那就不足為懼了。”
轉而和鐸勻說起,半個月都沒有收到賀叔叔信的事來。
樊鐸勻道:“等到周末,回去問下媽媽那邊,有可能是最近比較忙?”
“就是他和小姨父倆個人在申城,有時候讓人想起來都不放心。”
樊鐸勻好笑道:“那你太小瞧賀叔叔了,你知道《解放與自由》報社的副主編姚鵬,以前也是紡織工業領域的嗎?”
“姚鵬,你是說謝微蘭現在的乾爸?”
樊鐸勻點頭,“就是他,我上次在申城就聽賀叔叔說了幾句,賀叔叔做事一向低調,但實際上人脈、資源還是有的,短時間內應該不會有大的問題。”
樊鐸勻又和愛立說起另一樁事,“我收到了姐姐的信,說樊原身體不是很好,”頓了一下又道:“還比較嚴重,說是吐血了,姐姐的意思,問我要不要回去一趟?”樊鐸勻看完信的那一刻,就猜到這次的情況應該不容樂觀,不然姐姐不會特地來這麼一封信。
但是對於去不去京市,在和愛立聊這個話題之前,他還沒有想好。
這麼些年,他和樊原幾乎沒有來往,但是不可否認,他在黎族出事的時候,樊原從京市千裡迢迢地趕到了海南,救了他一命。
光這份救命之恩,他都難以堅決地說出“不去”這倆個字。
愛立一愣,在她印象裡,樊原還是在黎族那邊看到的樣子,中氣十足、聲如洪鐘,“怎麼一下子就吐血了?”
樊鐸勻淡道:“最近那邊形勢比較緊張,可能是鬥爭厲害了些,也可能是舊疾複發,你知道的,上過戰場的人,都或多或少有些暗傷。信是前天到的我單位,我還沒有回姐姐。”
愛立聽出了他的迷茫,這一次可能就是最後一次見麵,但是鐸勻對樊原當年的行事仍有芥蒂。
沉默了一會,愛立試探著問道:“不然先把火車票買了?姐姐還在那邊,你過去一趟,也稍微幫點忙?”
樊鐸勻道:“還是去一趟吧,他若是真的沒有撐過這一次,那邊的房子裡還有我爸媽的一些東西,姐姐現在懷有身孕,也不便去處理這些問題。”
愛立問道:“要不要我陪你一起去?”
樊鐸勻搖頭,“沒事,我自己一個人就行,大概來回三天的時間就夠了,沒有必要拉著你陪我一起奔波。”樊家的事,他自己都覺得惡心,沒有必要讓愛立陪他一起去遭這份罪。
樊鐸勻打定了主意,就決定後天出發,“順利的話,周末就回來了。”
愛立點頭,“你這次去,剛好也順帶看看姐姐。”
“是,剛好趕在他們回西北之前。”
夫妻倆商量好以後,簡單地喝了一點小米粥,就洗洗睡了。
但是熄燈以後,倆個人一直都沒有睡著,暗寂的夜裡,愛立試探著喊了一聲:“鐸勻?”
樊鐸勻摸了摸她的頭,“怎麼了,愛立,又睡不著嗎?”
愛立想了一下,問他道:“爸媽的東西一直放在那邊,沒有收拾和處理的話,你這趟過去,會不會和姓段的有遺囑方麵的牽扯啊?鐸勻,不然我還是跟你一起過去一趟吧?再者,也去看看姐姐吧?”
她知道,他一個人定然也是可以處理這些問題的,但是這樣至暗的時刻,如果讓他一個人麵對,愛立總覺得有點不忍心。
不覺就想到那個在窄巷中被圍堵的少年,窩在他懷裡和他道:“鐸勻,我陪你一起去吧!”
過了好半晌,愛立才聽到他輕輕“嗯”了一聲。
愛立又問他,“那明天我去買票,你先回單位請個假,後天我們就在車站集合?”
“好!”
見她都應了下來,愛立心裡一塊大石就落了地,很快就睡著了。倒是樊鐸勻一個人攬著懷裡的人,想了很多,從小時候騎在樊原的背上,讓他當烏龜爬,到後來奶奶的去世。
父母帶著他和姐姐搬離了那個家。然而說是搬離,也隻是帶走了基本的衣物,很多相片、獎章仍舊是留在那個房子裡。
小時候他和姐姐不懂,還曾問過媽媽,為什麼不一次性全都搬走?
媽媽當時的神色很複雜,說:“那不僅是你爺爺的家,也是你奶奶和爸爸的家,我們現在隻是不想和你爺爺一起住而已。”
現在想來,父母對於樊原的態度,本來就十分複雜,大概並不比他此刻糾結的少。
然而令樊鐸勻和愛立都沒有預料到的是,樊原給他們留了很多東西,這一趟旅程,不僅僅是收拾父母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