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慧芳忽然問女兒道:“芷蘭, 你想見一見沈愛立嗎?”其實她們說到底,算是親姐妹,眼下都住在一個大院裡。
謝芷蘭想了一下, 如實回道:“有點好奇,忽然知道有這樣一個人存在, 我還挺想知道, 她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聽女兒這樣說, 都慧芳語氣輕輕緩緩地道:“大概和她媽一樣,有一副好皮囊,不然當年你爸也不會私自在外頭就成了家, 最後還被人拿槍指著頭, 一條小命差點都沒了。”提到當年的沈玉蘭, 都慧芳的語氣是有一點輕蔑和不屑的。
沈愛立大概長得也好,不然樊鐸勻那麼多姑娘看不上,單單看上她?
但再怎麼樣, 沈玉蘭和謝鏡清也是無媒無聘的,光這一點, 她的女兒永遠矮自己女兒一頭。
又問女兒道:“芷蘭,你最近回家來住吧?你奶奶那,離你單位遠著呢,你早上也不好多睡一會, 眼看這天氣越來越熱, 你這樣來回跑, 也挺辛苦的。”
謝芷蘭果斷地拒絕道:“媽, 我不想回,就像你現在不想看見我爸一樣,我也不想回家來, 看你倆這樣子,我心裡就煩得很。”
都慧芳聽出女兒的抱怨,微微愣了下神,問她道:“芷蘭,媽媽最近忙著你表姐的事,也沒有關心你,你最近工作怎麼樣?”
“挺好的,在奶奶家住的也好,何姨做飯很合我胃口。”頓了一下又道:“就是堂哥似乎沒把我當妹妹,上周他從部隊裡打電話回來,是我接到的,一句寒暄的話都沒有,隻說讓何姨接。”何姨雖然在他們家多年,但畢竟隻是保姆,可是堂哥的語氣,好像何姨才是他的親人一樣。
她當時好奇堂哥找何姨有什麼事,就站在旁邊聽了下,沒想到他隻是想問下奶奶的身體情況,這些問題,她也知道,但是他直接略過自己這個妹妹,而找了何姨。
仿佛何姨和奶奶才是他的家人一樣,自己是被排斥在外的,那一瞬間,謝芷蘭心裡有點複雜。
畢竟在沈愛立沒有出現之前,拋開姑姑家的孩子,她和堂哥才是小一輩裡,血緣關係最親近的人。
以前謝微蘭在的時候,她還沒怎麼感覺到堂哥和她的生分,因為堂哥和姑姑一樣,總覺得謝微蘭是個騙子,為了這事,和奶奶吵了好幾次。相比較於謝微蘭,他對自己至少是溫和的,從來不會挑刺。
現在父母婚姻的破裂,讓她對自己的處境有了一點危機感,才發現以前的自己過於天真,從來沒有想過維護和親人之間的感情,除了奶奶,她竟然再想不到一個可以稍微倚靠的人?
都慧芳聽出女兒語氣裡的失落,安慰她道:“你不必介懷,你和林森自小就接觸的不多,他大學畢業以後又直接去了軍隊。”
謝芷蘭半真半假地道:“是啊,早知道這樣,我以前就不該一個勁地往姨媽家跑,應該也多往奶奶那邊跑跑,不然以後奶奶走了,我連個落腳的地兒都沒有。”
姨媽可沒她媽糊塗,才不會把外甥女排在自己女兒前頭。所以她明明和奶奶不是很親近,也寧願去奶奶那住,而不是姨媽家。
都慧芳皺眉道:“你這孩子,怎麼說話呢?我和你爸還能不管你嗎?”輕聲補充道:“雖然我們離婚了,但是都一大把年紀了,還能再婚不成?再怎麼樣,你都是我們的女兒。”
謝芷蘭心想,你現在為一個程攸寧,都能不管我,以後要是我和程攸寧都朝你伸手,你還真不知道管誰呢!
就勢問母親道:“媽,萬一哪天我和爸爸鬨翻了,我能跟你過日子嗎?”
“當然,媽媽隻是離婚了而已,怎麼會不要你?”
對上女兒探詢的目光,都慧芳心裡不由一軟,摸了摸女兒柔軟的頭發道:“芷蘭,你永遠是媽媽最愛的孩子。”
謝芷蘭心想,她媽怕是對“最愛”這個詞有什麼誤解。
這時候,都慧芳越發覺得,自己和謝鏡清鬨離婚的事,有些過於欠考慮,委婉地和女兒道:“最近為了你表姐的事,媽媽確實有些忽視你,但是你表姐正是緊張的時候,媽媽要是不拉她一把,她這一輩子就毀了。”
這個說辭,謝芷蘭聽都聽膩了,輕輕哼笑了一聲,心想嫁不到樊家和蔣家就算毀了?那普通人都不過日子了?
隻不過是表姐和姨媽削尖了腦袋,想往上頭擠罷了。
關於姨媽家的事,她也不想和媽媽爭辯,難得見母親有耐心哄她,她也緩了語氣問道:“媽,表姐和蔣帆的事,你們還在商議嗎?怎麼這麼難啊,結不結的,這都鬨了大半年了。”
都慧芳麵上顯出一些疲累來,“蔣家不講信用,倒是蔣帆心裡有攸寧,一直拖著不願意退婚。”
謝芷蘭有些愕然,就蔣帆那種不著調的性子,會對女人動真心?見媽媽麵上還一臉感慨的模樣,謝芷蘭並沒有將自己心裡的疑問說出口,隻是道:“既然這樣,或許最後你和姨媽真的能得償所願,給表姐找一個好人家。”
謝芷蘭在“好人家”三個字上微微加了重音,至於蔣家是不是什麼好人家,她心裡是打折扣的。但她並不想摻和程攸寧的事。
她現在甚至還想知道,程攸寧這麼折騰,最後到底能有個什麼結果?
自父母為了程攸寧的婚事,鬨到大打出手甚至離婚以後,謝芷蘭對這個表姐就沒有什麼好感。
她現在都覺得有些滑稽,爸爸心裡有個對不住的長女,媽媽掛念著不嫁入高門就等於毀掉人生的外甥女,反觀自己這個親生女兒,在他們心裡,似乎是無足輕重的。
這也是為什麼,父母決意離婚後,她就搬出家的原因。
她想,既然你們不在乎我的感受,我也沒有必要為你們擔憂。
她正想著,就聽母親問她道:“你爸這次出差,大概什麼時候能回來?”雖然目前都慧芳還住在家裡,但是離婚以後,謝鏡清一次都沒再回來過,她想知道他的消息,也隻能問女兒。
“一周吧!媽,你怎麼忽然問我爸來著,你先前連他是生是死,不是都不關心嗎?”
謝芷蘭自然知道是為什麼,和她爸離婚以後,她媽大概在單位和蔣家那邊處處受到掣肘。
但是她爸,怕是不願意再回頭。
父母鬨到這一步,謝芷蘭想想都覺得荒謬。
隱晦地提醒母親道:“媽,我爸的性格你還不知道嗎?他的耐心確實很好,但是事情一旦突破了他的底線,就不會再有轉圜的餘地。”她爸是絕對不會複婚的,如果媽媽打著這個主意離的婚,那她怕是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
都慧芳一噎,硬聲道:“你想哪去了,我隻是想著,他會不會和沈愛立碰上麵?我現在住的房子,到底是你爸單位的,他要是邀請人回來住,我也好早些把地方騰挪出來。”
謝芷蘭不置可否,見母親辯解,也懶得再說。
一頓午飯,母女倆都吃得沒滋沒味兒的,保姆許姐收拾飯桌的時候,看飯菜都沒怎麼動,還有些緊張,問謝芷蘭道:“芷蘭,今天飯菜不合胃口嗎?”自從主家夫妻倆離婚以後,她心裡就一直有些擔憂,怕自己會忽然沒了工作。
謝芷蘭淡笑道:“許姐,是今天天氣熱,我和媽媽都沒什麼胃口。”
許姐又試探著問道:“芷蘭,你晚上留下來吃飯吧,我再做你愛吃的土豆餅?”
謝芷蘭搖搖頭,“不用了,你回頭問問我媽想吃什麼就行,”說完,就進自己房間收拾了兩套換洗衣服。
都慧芳見女兒這就要走,忙道:“現在天正熱著,晚上再走吧?”
“不了,媽,我回去再看看書。”
“那行,那我晚上也去趟你姑姑家。”都慧芳估摸著,今天晚上謝川嵐大概就會從老太太那邊回去。有些話,她和老太太不好說,但是對年齡相仿的姑姐,卻是能說的。
***
周一下午,沈愛立並未能如約去紡織科學研究院,因為中午的時候,林以恒的父親打電話回來,說樊原走了。
吳維珍接到電話的時候,都愣了一下,低聲問丈夫道:“上午不是才說,和段沁香辦了離婚證嗎?怎麼這麼快?是意外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