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倆人第一次見麵, 謝芷蘭覺得這種感覺很奇妙,不同於森哥,這個真得是她的親姐妹。如果當年不是沈玉蘭執拗,隱瞞了自己懷有身孕的消息, 老太太大概率是會把孩子接過來的。
那麼, 她會和沈愛立在一個家庭裡長大。
愛立隻是輕輕握了一下她手, 就收了回來。
謝芷蘭望著她,輕聲道:“你和我想象的不一樣, 我以為會是謝微蘭那樣八麵玲瓏的,或者是我表姐那樣胸有丘壑的,但是都不是, 你竟然看起來很像鄰家的姐姐。”
對上自己, 並沒有明顯的情緒波動, 既不示好, 也不顯得怯懦,好像自己隻是一個無關緊要的人, 這完全超過了謝芷蘭的預料。
愛立覺得謝芷蘭長得也挺討喜,眼神清澈、靈動, 看起來是個很聰明的姑娘,但是她沒有和謝家人多來往的想法,隻是含蓄地點了一下頭, 道了一聲:“謝謝!”她知道,謝芷蘭剛才的“鄰家姐姐”的評語,大概是在說她沒有攻擊性。
她確實是對謝芷蘭沒有什麼敵意, 她們隻是碰巧同一個生父而已,她本身並不準備摻和謝家的事,所以倆人完全不存在任何利益上的衝突。
也沒有必要起什麼衝突。
對現在的沈愛立來說, 對麵站著的隻是一位丈夫的舊識。她們碰巧在這個清晨遇到,停下來,略微寒暄了幾句。
這麼一會兒功夫,謝芷蘭也看出沈愛立的態度,確實如她從奶奶和姑姑嘴裡聽到的一樣,這位同父異母的姐姐,並不想和謝家有任何牽扯。
輕聲問道:“你們很快就回漢城了嗎?”
沈愛立點點頭,“對!”她昨晚和鐸勻商量了下,23號下午回去,23號剛好是端午節,陪姐姐吃頓午飯,他們就回漢城去。早上已經托了珍姨去幫忙買票,順便給她媽媽拍一封電報。
得到肯定的答案,謝芷蘭並沒有想象中的高興,一時也不知道說什麼,微微踟躕了一下。
這時候,林以恒拿著花圈匆匆過來,看到謝芷蘭在,腳步不由頓了一下,打招呼道:“芷蘭,你要趕著去上班了吧?”
一語驚醒夢中人,謝芷蘭這才想起來,她今天出門可不算早,耽誤這麼會兒功夫,怕是得遲到了,忙道:“謝謝林哥提醒。”又和愛立微微點頭道:“很高興見到你,希望我們還有見麵的機會。”
沈愛立微微頷首,並沒有應下這句話。
兩邊就此錯開,路上林以恒問愛立道:“芷蘭沒說什麼吧?”
愛立搖頭,“沒有,就是客套地打了個招呼。”
林以恒這才道:“以前多美說芷蘭性子有些嬌縱,這倆天要是再遇到,她說了什麼不中聽的話,你也彆往心裡頭去。”
愛立應道:“好,姐夫放心。”
這邊謝芷蘭匆匆忙忙趕到了單位,還有些緩不過來神,心裡一直在重複著一句:“原來這就是我姐姐!”
同事和她打招呼,她也沒聽見一樣,那人乾脆攔住了她,笑問道:“芷蘭,想什麼呢?這麼入神?”
謝芷蘭定晴一看,發現是科室裡的李姐,笑道:“剛看到一個沒見過麵的親戚,腦子有些發懵。”
李姐笑道:“快去收拾一下,一會還要開組會呢!這馬上就端午了,今天可能會討論咱們去哪下基層學習的事。”
謝芷蘭笑道:“最近怎麼各地都在下基層,彆的部門就算了,我們財務科的,下基層乾什麼?”
李姐拍了一下她胳膊,“這話可就我倆聊一聊,在外頭不能亂說,領導都說了,要我們向基層人民學習,你這意思,難道是沒什麼可學的嗎?”
謝芷蘭一驚,忙打了一下嘴巴,“李姐,我剛才心裡想著事兒,說話就沒注意。”
“我知道,你剛來單位,還沒轉變過來,當在大學裡呢,心裡想什麼,嘴上就說了出來。”謝芷蘭平時會做人,嘴巴甜,手頭也鬆,所以入職不過兩三個月,科室裡的人對她都挺照顧的。
大家私下都猜謝芷蘭的家裡條件應該挺好的,畢竟從她的衣著和日常消費上,都看不到一絲拮據的跡象。但是這姑娘嘴巴嚴,大家問了她幾回,她也隻說父母是普通職工,因她是家中的獨女,所以手頭鬆泛一點。
***
愛立這邊也很快就忘記了早上的小插曲,一進樊家的門,就按照小劉的指示,和鐸勻站在側邊,有賓客來的時候,和鐸勻、林以恒一起答禮。
他們到的時候,院子裡頭已經擺了很多花籃和挽聯,三人不過略站一小時,就來了很多人,有軍隊裡的領導,也有樊原以前的下屬。
徐政委過來的時候,特地和樊鐸勻道:“我聽說你現在在漢城那邊工作,要是想回京市來,可以和組織上說,我們適當著安排看看。”
這一句話出來,已然表示樊原先前的問題一筆勾銷了,組織上最終念他多年保家衛國的功績,給了他一場體麵的葬禮,並且還表示要在樊家後輩身上,落實政策。
樊鐸勻搖頭道:“謝謝徐爺爺,我現在工作挺好的,沒有調動的想法。”
徐政委又道:“要是生活上有什麼困難,也可以給我來信。”
“好,謝謝徐爺爺。”
徐政委走後,又來了一些人,都無一例外地問樊鐸勻生活上有沒有什麼困難,不同於徐政委,這些人完全是因為和樊原的私交,樊鐸勻照舊一律說沒有。
看得一旁的小劉都跟著著急,悄聲和愛立道:“沈同誌,你勸一勸樊同誌,調到京市裡來多好啊,首長生前,一直希望你們能夠回來。”
愛立搖頭道:“謝謝你,劉同誌,但是我們確實沒有來京市的想法。”現在的京市,正是風暴的中心,愛立躲都來不及。
小劉聽得都歎氣,剛才徐政委、秦師長的意思都很明確,想要關照一下他們首長的後輩,但是倆人全都拒絕了。前頭段沁香千方百計想從他們首長身上多榨點錢出來,一張椅子,一個茶幾都寫在離婚協議上,生怕自己少分了一丁點兒,而到了首長的孫子孫媳這裡,竟然半點都不想沾首長的光。
小劉嘴笨,也不知道怎麼勸,他私心裡是希望他們首長的後輩,能夠過得更好一點的,正著急著,忽然聽到門口有吵鬨聲,忙和愛立、樊鐸勻打了一聲招呼,去門口查看。
就見段沁香同誌,穿著一身黑衣,帶著黑色的袖箍過來了,麵容哀戚,小劉心裡都覺得滑稽不已,麵上公事公辦地道:“段同誌,我們首長生前交代了,拒絕你前來吊唁,還請你回去吧!”
段沁香望著小劉,淡道:“我和你們首長又沒什麼深仇大恨的,不過是夫妻之間在最後鬨了點小矛盾,他人都走了,我還不能來送一送嗎?這讓我心裡怎麼過意的去?”
說著,就落下了淚來。
她昨天原本是想住在這邊的,今天就理所當然地作為家屬,出來答謝賓客,但是昨晚的床都像是泡在水裡一樣,壓根沒法睡,她就到樊原分她的那套房子裡去住了。
沒想到小劉這樣死心眼。
她今天要是不出現在這裡,以後可彆想再打著老樊的旗號去找人幫忙。
小劉是給他們首長念過兩份“離婚協議書”的,自是知道,段沁香對他們首長是一點情分都沒有的,這樣的人,竟然還想著,在他們首長身後繼續利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