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蘭姐妹倆都聽得愕然,“塞到凳子腳裡,都能找到?”
賀黃氏歎道:“那家人當時如喪考妣,卻沒一個敢吱聲的,還有一些救國公債券,從房裡搜羅出來一小筐,就在院子裡燒掉了。”
林羨薇聽得心裡直跳,叮囑媽媽和姥姥道:“媽,姥姥,你們最近帶喬喬出門玩,彆往人多的地方去,不然要是鬨什麼動靜來,把孩子嚇到就不好了。”
賀亦棉忙道:“我知道,見過一回,我心裡就有數了。”
沈青黛忽然慶幸,自己當初離開申城的時候,留了個心眼,把稍微貴重點的東西都帶過來了。這回破四舊,她家是萬逃不過的。
就是沈玉蘭心裡也有點恍然,她家房裡也還有些舊物件。當初楊冬青和俊平離婚的時候,那幾個舊戒指、耳環類的,街坊鄰居都是看見的,這個倒不好再藏,彆的還是得想法子弄走。
這一頓飯,沈家姐妹倆都吃得心不在焉的,一個擔心抄家的時候,丈夫有沒有受皮肉之苦,一個憂心家裡的東西放哪裡合適?
等從賀亦棉家回來,沈玉蘭就和妹妹、愛立商量道:“我手裡還有幾塊玉,幾根小黃魚,放哪裡合適呢?”
愛立道:“媽,給我收著吧!”
沈玉蘭見女兒態度篤定,也沒有多嘴問一句,回身進房間,收了個小包裹出來,遞給愛立道:“錢不錢的先不說,都是有些紀念意義的,要是被抄沒了,我這心裡還真受不住。”
愛立安慰她道:“媽,你放心,我那裡有個地方穩妥得很,你去這麼多次,不都沒發現嗎?”
沈玉蘭歎道:“你收著吧,我是眼不見為淨了,就是以後萬一被抄掉了,也彆告訴我,讓我心裡有個念想。”
“媽,鐸勻父母都是烈士,不會鬨到我們那去的。”
沈玉蘭今天聽了婆婆和姑子的話,心裡一直就有些慌慌的,恨不得女兒早點把東西藏好,和她道:“今天我就不留你了,你趕快回去收拾好,下周記得和鐸勻一起回來吃飯。”
等女兒走了,沈玉蘭還有些惴惴不安地和妹妹道:“那些抄走的東西,一張借條都不打,以後大概率是討不回來的了。”
沈青黛苦笑道:“姐,現在誰還在乎東西,一家老小平安比什麼都重要。”
沈玉蘭想想也是這個理兒,“瑞慶那邊,幸好咱們早做了安排,不然這個節骨眼兒,蓋章怕是都找不到人。”現在人人自危的,行政機關怕是說癱瘓就癱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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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月26日,蘇瑞慶從街道辦回來,就開始整理行李,一個人搞到八點鐘,忽然聽到叩門聲,蘇瑞慶立即就有些緊張起來,忙到院子裡問了一聲:“誰啊?”
“是我!”
聽到姐夫的聲音,蘇瑞慶才鬆了口氣,把院門打開來。
賀之楨問道:“東西都收好了嗎?”
“差不多了,帶了兩床被褥,四季的衣服,暖水瓶,小凳子之類的。”說著,指給姐夫看他整理好的兩個大行李箱。
不料,卻見姐夫搖頭道:“你要是帶這麼兩口大箱子,我怕你連火車站都擠不進去。”歎了一口氣,又接著道:“瑞慶,你是不知道現在火車站的情況,說是人山人海都不為過,聽說火車上,過道裡、廁所裡、座位底下,都是人,連個放腳的空當兒都沒有。”
“姐夫,那這些東西?”
賀之楨看了一下道:“被褥彆想著帶了,帶兩件冬天的厚襖子,兩身秋天的衣服,收拾一個小包裹出來,其他的,等到了漢城去,再讓玉蘭給你置辦。剩下的行李,我今天給你帶走,等回頭看看,能不能給你寄過去。”
“好,謝謝姐夫。”
賀之楨又遞了一封信給他,輕聲道:“帶給你姐姐,我等這邊局勢平穩下,再去漢城。”
蘇瑞慶勸道:“姐夫,不然你也調到漢城去算了。”
賀之楨笑道:“瑞慶,現在不是那麼好走的了,你也就是手續辦得早,拖到八月,怕是連你都走不了。你放心吧,我這邊還有不少親朋故舊在,暫時鬨不到我身上來。”
蘇瑞慶搖頭道:“今天我還聽說,有女乾部說,好人打壞人,壞人活該,壞人打好人,好人光榮,好人打好人,不打不相識,你說這叫什麼話?這不是提倡大家打人嗎?”
賀之楨也啞然。半晌拍了拍妹夫的肩膀道:“瑞慶,預祝你一路順風,到了那邊以後,謹小慎微些,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蘇瑞慶點頭應下,“姐夫,你在這邊也多保重,期待我們早日重逢。”
“好,期待早日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