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2. 第三百零二章 悲喜交加(2 / 2)

序瑜點頭,輕聲道:“前兩天漢城不是暴雨,他來我們單位給我送傘,傘交給同事就走了,我站在樓上望著他的車消失在滂沱大雨裡,忽然就覺得這麼耽誤下去,也沒有什麼意思,不如給他,也給我自己一個機會。”

那一瞬間,她覺得人世匆匆,沒必要較勁。

也有可能,是她到底給他磨得心軟。

愛立聽她說完,忍不住拍了下胸口,“序瑜,可太不容易了,你終於決定邁出這一步,你和季澤修說了沒?”

“還沒有,準備這倆天,哪天不忙的時候,去找他說聲。”她和季澤修現在的相處模式,比較奇特,當初她提出解除婚約以後,倆人有一年沒有聯係。

後來季澤修的母親被戴了反`革命的帽子,季澤修也被下放到安和縣的五七乾校學校。她聽說,他在那邊的情況不是很好,一度累得吐血,可能是勞動量過大,損傷了內臟。大家都在猜測,他會不會把命交到那裡?

她想著,他們畢竟算是故舊,和愛立借了五十塊錢,加上自己的七十,去了一趟安和縣的五七乾校。

見麵的時候,人看著確實不是很好,衣服是她從沒見過的破舊,頭發也像雜草一樣,那一雙她曾經覺得切肉都有些褻瀆的手,變得粗糙又傷痕累累。

如果不是眉眼依舊有兩分冷峻,身姿依舊筆直,她都懷疑,自己是不是找錯了人。

當時倆人也沒說什麼,就是問他在那邊怎麼樣,有沒有生活上的困難。

他說沒有,她也隻當他嘴硬,把那一百二十塊錢留給了他。

沒想到,半年後,他就從五七乾校回來了,進了省委組織部,開始按時來她家送節禮,似乎退婚的事,從來沒有發生過一樣。

第一次的時候,她就表示了拒絕,但是他打斷了她話道:“也不一定會結婚,我這命,也不一定活得長,序瑜,讓我活著的時候,有一點念想唄!”

很荒誕地,倆人就這樣不鹹不淡地來往了三年。

他從來沒有提結婚的事,也甚少往她跟前來,比如前倆天來送傘,麵都沒有露一下。

此時,序瑜叮囑愛立道:“先彆和我爸媽露口風,誰知道季澤修那邊,有沒有反悔呢?等我倆商量好了以後,再通知大家。”

“好,這樣穩妥些。”愛立又笑道:“不管你們辦不辦酒,我都得給我小姐妹送一個大紅封。”

序瑜笑道:“那倒不用,留給我乾女兒,給她多做幾條漂亮小裙子。”

午飯後,愛立就抱著女兒,和序瑜一家告彆,羅宛真和序瑜把她倆送上公交車,才慢慢往回走,羅宛真和女兒道:“愛立這姑娘,運氣是真好,養個女兒也討喜。”

序瑜點頭道:“是,不過也是因為她一直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麼。”把今天愛立來找她的事,和母親說了一下。

羅宛真得知愛立連國棉一廠的總工程師都不想乾,有點咂舌地道:“這姑娘真傻,她知不知道,她一個女同誌隻要走到這個位置上去,以後政途的路,要有多好走,怕是比你都升得快些,以後進□□都是極有可能的。前頭不是有個紡織女工,在去年十大當了□□候補委員嗎?”

“媽,愛立誌不在此,她隻想安安靜靜地搞科研。”序瑜想到先前的愛立,一碰到機器,眼睛都會發光一樣,心裡覺得,她的小姐妹,確實適合留在科研領域發光發熱。

羅宛真隻覺得可惜,但是轉念又和女兒道:“我們覺得可惜,但是凡事有舍必有得,說不定前麵有更好的機遇在等著她呢!”

羅宛真又勸女兒道:“你下午在家也沒事,出去轉轉吧?你好久沒去商場了吧?媽媽是年紀大了,不耐煩走路,你去逛逛有沒有好看的布,給我買一塊回來做衣服?”

序瑜想說自己沒有心思,轉念一想,媽媽哪是要她出去轉啊,大概率是看到了可愛的慶慶,又想催她早些成家。

溫順地點頭道:“媽,那我去找下澤修,我也有好些天沒看到他。”

羅宛真立即高興得不得了,“好,好,也彆空手去,他現在一個人住,家裡估計什麼都沒有,你帶些水果,早上不是才去買了蘋果嗎?都帶去,再帶些橙子。”

下午兩點鐘,章序瑜出現在了季澤修的家門口,猶豫了下,抬手敲了三下。

很多年以後,季澤修總覺得那個秋日的午後,他打開門的瞬間,好像看到了序瑜的身後,有一輪彩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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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三晚上,樊鐸勻回家,愛立和他說了師父不同意她離職的事,又把序瑜的主意說了。

樊鐸勻立即把孩子托給郭景泰和鐘琪,提了四樣禮品,和愛立一起去齊煒鳴家拜訪。

齊煒鳴正在家裡看報紙,看到他們夫妻倆來,還有些奇怪。

樊鐸勻開門見山地說明了來意,“師父,這幾年來,您一直對愛立頗為關照,我們夫妻想了下,她貿然地就提出離職來,未免有些辜負您這些年的栽培,所以特地來上門道歉。”

齊煒鳴有些無奈地道:“鐸勻啊,你怎麼也支持愛立呢?她這一走,你們夫妻倆不就是分居兩地了嗎?”

樊鐸勻笑道:“師父,這是她的夢想,從1964年,我在申城的紡織工業技術交流大會上遇到她,我就知道這是她的夢想。以前沒有條件,現在國家給了她實現理想的機會,我要是再不支持,怕她心裡留遺憾。”

話說到這裡,齊煒鳴也就漏了底道:“行,我知道了,我明天就和徐廠長說,給她批了。”

愛立高興得眼淚都要掉下來,“謝謝師父。”

齊煒鳴苦笑道:“愛立,你可彆怨師父給你拖,再過幾年,你就會知道,師父是想扶你走上一條星光大道啊!”

“我知道,師父,這些年,如果不是您一直回護我,我早不知道被人擠到哪個角落裡去了,也不會能這麼穩當地待在機保部。”

齊煒鳴笑道:“行,你不怨我就行,彆的話,咱們師徒倆也不必多說,咱們能成師徒,本身就是緣分。”

等從齊家出來,齊煒鳴的夫人塞了一些果乾給他們,讓帶回去給慶慶吃。

倆人回家的時候,慶慶已經睡著了,愛立把她抱回家,她都沒有醒一下。鐸勻輕聲和她道:“我給媽寫信了,她說可以幫我們帶孩子,什麼時候你想慶慶,我就把她送到京市去,和你們住一段時間。”

愛立沒有想到,他連這一步,都替她想到了。心裡有些感動,又覺得有些悵然,開玩笑道:“你把我和慶慶都送了過去,那你一個人在漢城,要是家裡出現什麼變故,我們娘倆豈不是都不知道?”

樊鐸勻聞言,眼眸裡掠過詫異,有些無奈地道:“愛立,我以為這些年,我已經讓你有足夠的安全感。”

愛立笑道:“怎麼會,鐸勻,你一直努力上進,現在又是工業科學研究院的主任,再過幾年,肯定能升副院長,華南熱帶研究院的何院長還一直讓你過去接班,一個一直在進步的人,永遠都有他的磁場和吸引力。”情感是個很奇妙的東西,她到現在還記得,她的父母在一開始也是恩愛兩不疑的。

包括她現在的母親和謝鏡清,一開始也是很相愛的。

有感而發地道:“婚姻裡,任何人都有可能會反悔,當然,我隻說有這種可能,並沒有說不相信你的人品。”

然而,愛立沒有想到的是,因為這個偶然的玩笑,鐸勻和她鬨起了彆扭。第二天一早,她還沒起床,人就回單位去了,一句話都沒有。

倆人結婚這麼多年,這是從沒有過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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