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鐸勻拍了電報去說了這事,媽媽就立即回信來,說她在京市裡想慶慶和維君,想的都心肝疼,她不好把維君從父母身邊帶走,可是自己女兒要來京市,竟然都沒想到把她寶貝外孫女給帶過來。
薑蓉蓉笑道:“那乾媽可不得罵你,你都要去京市,還不把慶慶帶過去?你帶慶慶去那邊,乾媽和哲明,肯定都很高興。”
愛立聽到她提二哥的名字,心裡微微一怔,這還是第一次,蓉姐主動提起二哥來,“姐,你……”
薑蓉蓉擺手道:“不聊了,愛立,你回去吧,我騎車走了。”
“哦,好,姐,你慢點。”
薑蓉蓉點頭,愛立卻看著她越騎越快,很快消失在她的視線裡。那樣子,像是在發泄什麼情緒一樣。
等回到家,愛立和鐸勻道:“我看蓉蓉姐,像有什麼心事一樣,我們剛回來的時候,她眼睛還紅紅的。”
樊鐸勻正在給女兒講故事,低頭問女兒道:“慶慶,你是不是和你蓉姨說二舅舅了啊?”
慶慶點了點小腦袋,“是啊,我說舅舅喝醉了,讓蓉姨不要跑那麼快,等等她。”
愛立和鐸勻立時麵麵相覷。好半晌愛立才道:“這是個小傳聲筒,以後可得避著她點兒。”又問樊鐸勻道:“你明天是不是回單位?”
樊鐸勻搖頭道:“不去,明天我去接打個電話,下周再去吧!”他想著,愛立馬上要去京市,夫妻倆又得長期異地,不如趁著這機會,多陪陪她們母女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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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四上午,廖芳剛到辦公室,就聽到同事們在聊樊鐸勻的事,說樊鐸勻打了電話過來,請假請到周末,下周一過來上班。
“樊主任這次真是命大,保衛部的人都說,他剛背著廖芳衝出來,那裡麵就全燒著了,窗簾滋啦滋啦的,多耽誤一秒鐘,都不堪設想。”
“可不是嘛,上周日來的那個是他愛人吧?”
“是,那天我見她扶著樊主任出門,就過去把人送到了公交車上。彆說,樊主任身體素質是真好,拄著拐杖走路也快得很……”
廖芳聽了幾句,見大家都說起樊鐸勻的女兒怎麼乖巧可愛來,興致缺缺地回到了自己工位上,見單位人緣最好的李大姐,起身去倒水,忙拿了杯子跟過去問道:“李姐,你見過樊鐸勻的愛人嗎?我聽大家都在聊呢!”
李姐笑道:“你說小沈啊?見過的,人挺好的。”
廖芳猶豫了下,輕聲問道:“不是說感情不好嗎?”
李姐正在喝水,聽了這話,忽然就嗆住了,咳嗽了好一會兒,才緩了過來,“怎麼會?”她可是見過,小夫妻倆傍晚在單位裡散步的場景,有說有笑的,怎麼都不像是感情不好的樣子。
和廖芳道:“小沈長得好,性格又好,人還能乾,是她們單位的骨乾工程師呢!樊鐸勻還能連這樣的女同誌都看不上?”
李姐是認識沈愛立的,自然而然就有些偏幫她。1969年的時候,她剛懷孕,有次傍晚在樓下散步,遇到了小沈夫妻倆,聊了幾句,小沈得知她胃口不是很好,想吃蝦米醬,就說她媽媽會做,過些天讓鐸勻給帶一些。
本來以為人家說的是場麵話,李姐也沒當真,沒想到過幾天,樊鐸勻還真給她帶來了蝦米醬和一些酸白菜。李姐心裡明白著呢,她和小沈非親非故的,這醬和酸白菜,是小沈在幫著樊鐸勻社交呢!
這要不是感情好,誰會替丈夫考慮這麼多?
李姐忽然問道:“哎,廖芳,你前天不是說,要去看樊主任嗎,他情況怎麼樣啊?好點沒?”
“我……我還沒來得及問,我去的時候,他們夫妻倆像是鬨了矛盾,樊主任匆匆忙忙地就出去追人去了。”又補充了一句道:“還拄著個拐杖呢,我都怕他跑摔跤了。”
李姐笑道:“怪不得你剛才問我,他倆感情是不是不好。你還沒結婚,不知道啊,這夫妻倆吵架、拌嘴都是常有的事。”又道:“說起來,那天晚上也真是凶險,怎麼好好的實驗室就起火了呢?”
邊說邊看向了廖芳,那天晚上,那間實驗室就廖芳一個人在。廖芳的說法是忽然發現有老鼠,著急忙慌之下,把蠟燭打翻了,燒到了窗簾。
現在電路經常出狀況,所以實驗室裡也會備一兩根蠟燭,但是有些同事說,那天晚上電路是正常的。
廖芳為什麼把蠟燭拿了出來?
廖芳被李姐盯得有些不自在,麵上有些歉疚地道:“是我不小心,還好火勢沒蔓延到隔壁去,不然損失真是不可估量,就是有些同事辛苦做的試驗,就這麼給我毀了。”
李姐安慰她道:“沒事,沒事,還好沒出大事。”廖芳的小姨是院長的愛人,李姐就算心裡再怎麼嘀咕,麵上也不好露出來,免得以後被人家穿小鞋。
廖芳擦了下眼睛,又試探性地問道:“李姐,我這回連累了樊主任,是不是應該做些補償啊?我昨天過去,他說他什麼都不缺,讓我把東西都拿走。”
李姐對上她那雙期待的眼神,打著哈哈道:“你要是心裡過意不去,給人家把醫藥費、誤工費、營養費付一點,不就差不多了。”男女同事的相處上,李姐可不敢瞎出主意。
現在這年頭,雖然單位管得嚴,但總有那不走正道兒的,專做那偷雞摸狗的事,攪得人家庭不寧的。特彆是像她們單位那些搞研究的男同誌,有時候腦子就是一根筋,在這些事上頭,愣頭愣腦的,鬨了不少笑料出來。
廖芳當然知道,最好的辦法就是賠償錢,但是給錢就是一筆抵消了。
輕聲道:“我也想過賠點錢,又怕樊主任那性子,壓根不收。”
李姐有些不解地道:“他連錢都不收,那你覺得他會收你那瓶瓶罐罐的營養品?這不是明擺著的嘛,他是搶救公家財物,不需要你表達。”
廖芳支吾道:“我就是心裡過不去,我害他受了那麼大的罪,他一點都沒怪我。”
李姐捧著水杯,默默地看著對麵的姑娘,從對方期期艾艾的表情裡,總覺得哪裡有些奇怪,忍不住笑道:“樊鐸勻是主任,他有自己的職責所在,你啊,認真表達感謝就行了。”
廖芳點點頭道:“嗯,好,李姐。”
廖芳幾乎是數著日子過的,好不容易等到了周一,一大早就去了辦公室,發現一個人都沒來,又跑到了單位大門口。
心裡琢磨了好幾遍,一會見到樊鐸勻,應該說什麼?
卻不想,一直到中午都沒見到樊鐸勻的身影,心裡正納悶著,就見保衛部的同事過來,說有個問題,領導們想和她了解一下。
廖芳心裡一咯噔,直覺不是什麼好事。
果然,等到了會議室裡,發現院長和革委會主任都在,問她那晚發生火災的詳細情況,她還沒有開口,院長就提醒她道:“廖芳,請你配合我們的調查,今天上午,樊鐸勻已經把情況和我們詳細反饋了一遍,和你前幾天說的,頗有些出入。”
情急之下,廖芳脫口而出,喊了聲:“小姨父!”
院長的臉色立即就變了,“廖芳,這是在單位,請你端正態度,積極配合調查。”
廖芳慢慢反應了過來,一口咬定,那天晚上就是自己不小心。
整場問話持續了一個多小時,廖芳再回到辦公室,整個人都像是脫水了一樣,有氣無力地坐在自己的工位上。
李姐過來問道:“廖芳,怎麼了?身體不舒服嗎?”
“李姐,可能是吃壞了肚子,胃裡有點不舒服,樊主任來了嗎?”
李姐道:“來了啊,早上我和他一起進的單位啊,就是他說要去彙報工作,沒和我一起到辦公室來。”
廖芳原本還因為革委會來問火災的事,有些心不在焉的,不知道自己剛才的話有沒有什麼漏洞,忽然盯著李姐道:“李姐,你剛才說,樊主任去彙報工作?是他主動去的,還是說革委會的同事在大門口等著他?”
李姐有些摸不著頭腦地道:“這有什麼區彆嗎?我見到他的時候,就他一個人。”
廖芳喃喃地念叨了一句:“一個人嗎?”那也就是說,沒有人主動問,是他自己要去反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