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穀主,慧心是出家人,真的對你沒興趣。”江言笑抬手擋住慈心的金環錫杖,對慈心使了個眼色,目光一轉,直視姬九雲,“強扭的瓜不甜,慧心早已看破紅塵,無欲無愛,無憂無怖,穀主又何必強人所難?”
他這話一說完,台下傳來一片抽氣聲。眾鬼的目光變得無比驚悚。
——這小和尚真是活膩了,竟敢大放厥詞,說是穀主自作多情看上他,打算強取豪奪?!
姬九雲冷笑:“那為何方才在黃金台下,你師父蒙住你的眼睛,不讓你看我脫衣,你卻從縫隙裡偷窺我?”
江言笑心裡罵了一聲娘,看向慈心。
慈心也看向他。
江言笑:“……”
他轉過頭,擺出一個無欲無求、超脫俗世的神情,再度望向姬九雲的目光,竟帶了點悲天憫人般的同情:“姬穀主,恕我直言,您又想多了。”
“師父捂我的眼睛,是怕我修行不到位,為表象迷惑,動蕩了心神。”江言笑一本正經道,“可是,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在我眼裡,露出肩頭的穀主與在座的各位一模一樣,沒有美醜之彆,也沒有高低貴賤之分。”
“哪怕是穀主您脫光了,在我眼裡,也不過是飛蛾掙脫蛹,芒果剝了皮,與世間萬物沒什麼兩樣。”江言笑兩手合十,豎在胸前總結,“眾生平等,阿彌陀佛。”
從來沒有聽過這番言論的眾鬼震驚了,下巴哐當砸地。
“他,他說什麼?!”
“穀主和我們沒有分彆?脫光了和蟲子沒有兩樣?!我看這禿驢這不隻是眼瘸,更是腦子進水了!”
“噓……悄咪咪說一句,我怎麼覺得好像有點道理?”
“閉嘴傻叉!雖然我也有點感動,但是你當著穀主的麵說出來,這不是找死嗎!!!”
無數竊竊私落入姬九雲的耳朵,姬九雲臉色越來越寒,先前漫不經心的微笑凍在臉上,化作一個冷笑。
“……好,很好。”姬九雲道,“慈心,你這個徒弟伶牙俐齒,煽動人心,真讓我大開眼界。”
他盯著江言笑,好一會兒,嗤笑一聲:“倒是比李玄清的那個廢物徒弟好多了。”
江言笑:“……”
那也是他好不好,還不許人長進了?
慈心皺了皺眉,依然把江言笑牢牢護在身後,金環錫杖蓄勢待發,道出此行的來意:“姬穀主,還是說正事吧。”
“此番我攜子楚來,並非有意作對,而是有一事相求。”
“哦?求我?”聽到慈心二人的來意,姬九雲的唇向上勾了勾,懶洋洋的笑意重新掛起來,“說來聽聽。”
慈心麵色淡淡:“大約七日前,凡間遙城出現一隻厲鬼,打著姬穀主的名號,四處作惡。共殺害十九名女子,一名男子。”
姬九雲不耐煩從頭聽起,打斷道:“死多少與我何乾?難道還是我殺的不成?”
江言笑:“是不是穀主你殺的沒人知道,但所有線索都指向穀主你!連枉死的女鬼都說是你害了她們,因為嫉妒她們的美貌,對她們痛下毒手!”
“……什麼?”仿佛聽到了什麼匪夷可思的事,姬九雲笑容僵住,“我,嫉妒她們?”
江言笑道:“如果不是,您為何給她們下雪絲纏?”
“雪絲纏”三個字一出口,姬九雲麵部肌肉僵硬了一下,又放鬆下來。
“雪絲纏……雪絲纏。這玩意兒不是早就禁止了嗎?怎會出現在人間?”姬九雲看向江言笑,江言笑無所畏懼的和他對視,“小和尚,你的意思是我唆使下屬,用一種失傳已久的毒術,去害幾個手無縛雞之力、沒有一丁點兒自知之明的凡人?”
“你自己聽聽,這話是不是可笑至極?”
話音剛落,仿佛是為了配合姬九雲,黃金台下,無數鬼怪發出嗤嗤嗬嗬的嘲笑,滾雷一般越笑越大,越笑越誇張,有的還抱著肚子在地上打起滾。
“我當然知道這不可能。”等笑聲漸漸平息,江言笑道,“穀主要誰死,動動小指頭便可。怎會讓旁人知道?”
姬九雲輕哼一聲。
江言笑道:“所以,這種‘賊喊捉賊’,往您身上拚命潑臟水的事兒,很可能是您身邊人做的。”
“唔……”姬九雲總覺得這話有哪兒聽起來不對,還沒等他琢磨出來,江言笑繼續道,“可能是您的仇人,下屬……甚至枕邊人。權限一定很大,可以神不知鬼不覺拿到雪絲纏的種子,打著您的旗號四處招搖,讓彆人把帳都算在您頭上。”
江言笑一股腦說完,坦然地看向姬九雲。姬九雲麵色複雜的看了他一眼:“所以,你們來找我乾什麼?”
慈心與江言笑對視一眼,點頭道:“過去說。”
黑雲飛向黃金台,慈心與江言笑落在在黃金台上,與姬九雲相隔一步距離。
“是這樣的,”江言笑壓低聲音對姬九雲道,“這件事上,我們與穀主站在同一陣營。”
“我有一條關鍵信息,可以提供給穀主,幫助穀主找出那個人。而作為交換,我需要穀主提供雪絲纏的解藥。”
“解藥?”姬九雲笑容愈加詭異,目光凝在江言笑身上,仿佛能透過衣料,看見他身上環繞的白絲,“可是,你死不死跟我有什麼關係呢?”
慈心舉起金環錫杖:“你!”
江言笑攔住慈心,對慈心眨眨眼,示意交給他就好:“本來是沒有關係。但是我們此行並非懇求穀主,還帶來一條線索,與您公平交換。”
“公平?”姬九雲道,“於你而言,沒有解藥活不過後天。對我來說,找出那個人卻不急於一時。小和尚,誑人也要長點心,彆把彆人當傻子。”
慈心道:“你還有什麼要求?”
“還是你師父爽快啊。”姬九雲眸中閃過一絲興奮的光,“什麼要求都可以?”
“當然,”慈心神色不變,“隻要穀主提供解藥。”
“好,這可是你說的。”慈心與江言笑踏上黃金台時,姬九雲原本收斂了內息,聲音不再傳的老遠,隻有黃金台上的三人可以聽到。此時,他的聲音卻再度拔升,仿佛水波蕩開,整座極樂穀都回蕩著他的輕笑,“聽好了,今兒是采薇節,什麼都能壞,規矩不能壞。”
“你們佛教不是有舍身飼虎的典故嗎?既然如此,師父見不得徒弟侍寢,也可以‘舍身飼鬼’,取而代之。”姬九雲的目光鎖在慈心身上,殷紅的唇角越翹越高,“慈心大師,你看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