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幾上,食官長命人送來的兩屜蓬餌已經放涼了,未開封的兩壇菊花釀也置在一邊,無人問津。
衛小四歎了口氣,自覺盤腿坐在衛青身側,指了指桌上的吃食:“再過幾日便是重陽佳節,知道阿父你們今年不在家中過節了,這菊花釀和蓬餌都是阿母特意準備的。若是她知道這些東西放涼了沒人吃……”
衛青臉上的笑容一僵,不動聲色道:“怎麼沒人吃。來,去病,子叔(公孫賀的字),快吃。”
霍去病早在衛大將軍發話前就吃上了。
公孫賀想笑又不敢笑,隻能往嘴裡塞花糕。
衛青掀了一壇酒封,給三人滿上:“這不就吃完了?酒也是好酒,多喝些。憂兒啊,可不能跟你阿母說些多餘的話。”
小蘿卜丁敷衍的點點頭。
知道了知道了,再說下去,阿父您某些特質就暴露了。
有了衛無憂的加入,三個武將便不聊那些兵法奇謀了,衛青另辟蹊徑,選擇跟公孫賀炫兒子。
衛青:“唉,子叔你有所不知。憂兒孝順,上回我同長公主提及軍中吃食,這孩子便上了心,竟弄出了小米鍋巴和油炒麵,如今陛下已經下令替換軍囤,實在是件大好事啊。”
公孫賀一口酒差點沒噴出來。
大將軍咱倆誰跟誰,當年衛皇後誕下皇子後,那乳娘還是我媳婦兒尋得呢,你擱這兒跟我炫兒子?
知情歸知情,但是當著衛無憂小盆友的麵,公孫賀還得演。
公孫子叔戲很足,拱手抱拳驚羨狀:“憂兒這般才智,還如此貼心,仲卿可真是有福氣呐,我可得替大軍跟憂兒道一聲謝才是。”
衛青淺笑著擺擺手,還沒將這種炫兒子的滋味享受到頭,霍去病發言了。
小霍就一句話:“啊?舅父,無憂如今可是我兒子。”
衛青:“……”
公孫賀:“……”
按你拋棄兒子的人設,你還有臉說!
霍去病沒什麼不敢說的,他對臉麵本就沒什麼概念。
眼看著再說下去能再一次打起來,衛無憂連忙招招小胖手:“這次在上林苑,我又弄了個千裡眼和迷彩袍,應當對大軍奇襲和探查周邊狀況有些幫助。”
尤其是望遠鏡,應當能避免蘇建趙信那支隊伍正麵遇上單於主力吧?
衛無憂也不敢保證,但還是儘力將自己能做到的都嘗試了。
衛青等人聞言,終於換上一副正經表情。
這事兒他們已經聽陛下提起過,但到底沒見過東西,不知道能好用到什麼地步。
劉徹那頭,正拿了衛無憂手裡要來的望遠鏡,命人開庫取了水晶原石儘力打造軍用千裡眼。
這行軍打仗用的器械,自然不能用紙製的,首選還得是鐵皮。因此,工期就比衛無憂的小打小鬨要耗時久一些了。
好在,這兩樣東西衛無憂手頭都還留了一副,連忙命刺兒拿給衛青瞧瞧。
三位武將瞧過之後,恨不得搶著將小無憂摟在懷中“啵唧”兩口。
衛青難得如此激動:“不愧是我們憂兒~”
公孫賀也大笑:“憂兒真是我們漢軍的祥瑞童子了!先前便有了馬蹄鐵等物,這回加上千裡鏡,不將單於擒回來,都無顏見憂兒。”
霍去病簡單粗暴:“單於項上人頭是我的!”
衛小四聽著三個武將你一言我一語,一會兒被拉扯進衛青懷中,聞到阿父身上的菊花酒味兒;一會兒又被霍去病差點捂死,就連公孫賀也一反常態的用大胡子紮他臉。
小豆丁簡直欲哭無淚。
應付三隻醉酒的大漢真的很可怕。
衛四小公子身心俱疲,等到三人將菊花釀喝乾了,偷偷差刺兒換了燒刀子,叫著三人喝得酩酊大醉趴在案幾上,終於長出一口氣。
罷了,趙信蘇建的事兒,他還是用“錦囊妙計”的法子告訴阿父吧。
正巧重陽將近,便親手製一份茱萸佩,也能圖個好兆頭。
……
九日之後的清晨,終於到了出征之日。
長安城城門外,衛青著一身玄鐵甲胄,騎在高頭大馬之上,陣前點兵。城樓之上,劉徹與文武百官前來相送。
秋日的小雨淅淅瀝瀝,天氣陰涼又乾爽。
將士們就要辭彆家小前往定襄郡,這一去,今年正旦都得在外頭過了。
城門外,兩側立滿了南北軍,將長安父老與軍伍相隔開來。來送行的不隻是家中有兵士的,絕大部分老三秦都出動了。
雨打落在地上,聲響輕微,竟無一人出聲打擾這片肅穆和熱血。
數萬騎兵出征,此刻蓄勢待發。
衛青拜過城樓上的皇帝,轉身與眾將士喝了摔碗酒,利落上馬下令:“出征——”
陶琬破在泥土中,空氣裡充斥著菊花的清香氣息。
衛無憂跟在陽信長公主身側,順著城樓遙遙望去——
衛青的側後方便是霍去病,二人此刻馭於馬上昂首前行,連腰間的環首刀都帶著欲要出鞘的戰意。
九月九日未到,黃花香起。
他的兩位阿父,正要趁此興意,會一會豺狼虎豹,斬殺匈奴宵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