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子村是方圓有名的窮村子,前兩年定罪打下來的那些人,好些都被放到了嘎子村。
嘎子村惡漢潑婦懶漢賊漢多得很,整個村子的民風就那麼形成了,到了那裡的那些“臭老九”少有不被欺辱的,有的受不住欺辱,直接上吊跳河自殺的。
到現在,下放的十來個人,硬撐著還活著的,竟然隻剩一個了。
想到這裡,老支書忍不住搖頭,嘴巴卻閉得很嚴,什麼都沒說。
他信得過兒子,信得過青梅,可信不過趙三明。
萬一他透露了點口風,這二流子拿出去有意無意說漏了嘴,那可就是天降橫禍了。
這也是老支書沒再問青梅如何學習識字的原因。
趙三明卻根本沒往深處想,看老支書正認真寫字,自己就鬆快著去端自己那碗水果罐頭。
正端起來要吃,結果趙三明忽然感覺頭皮一涼,抬眼一看,才發現青梅跟狗子都目光炯炯地盯著他。
端著水果罐頭碗的趙三明:“……”
吃,還是挨打,這是一個問題。
要是換個人來,趙三明咬咬牙,也就選擇挨打了。
畢竟水果罐頭可是好東西,他長這麼大,也就上回去沾了海哥的福,才嘗到了一小塊。
可現在盯著他的是青梅,是不出意外他必須得跟著過一輩子的娘們兒,是隨手都能伸手出腳毫無壓力碾壓他的惡婆娘。
趙三明沒法,笑得很勉強地問:“青梅,喜不喜歡吃?要是喜歡,我這份也給你。”
趙三明還抱著卑微的期盼,期盼青梅能在老支書跟隊長麵前忽然害個臊,不好意思說喜歡吃。
然而他自己也知道這個期盼是多麼的渺茫不切實際,不為彆的,就因為這是吃的,還是挺好吃的那種!
“喜歡!”
青梅果然乾脆利落地點頭,還開口吐出清晰明白的兩個字,趙三明再舍不得,還是智能僵著臉把碗送了過去。
青梅接了碗,唇角抿出笑地弧度來,眼睛亮晶晶地看了趙三明一眼,而後轉身跟狗子一人分了一半。
真好,她吃了兩人份,狗子也吃到了整份,趙三明還是挺識趣的嘛。
青梅對趙三明,那是讚賞滿意地一笑,可趙三明卻看愣了眼,緩過神來就飄起來了,覺得是家裡娘們兒在對他拋媚眼。
嘿嘿,這是被哄高興了,終於願意軟乎的意思了?
想到先前在廚房裡老娘跟他說的那番話,趙三明心裡熱乎乎的,腦子裡旖旎遐想一堆堆往外冒。
當時趙三明使計把狗子暫且支走,而後立馬就跟親娘訴苦,說自己成天在家如何如何操持家裡家外,一個不慎還要挨打。
趙三明越說越覺得自己這日子過得沒啥盼頭,冤啊,憋啊,根本就看不見自由的那一天。
秋老太對此沒啥想法,反而對著趙三明沒好氣地啐了一口,讓他彆身在福中不知福,“你看看滿屯子,誰有青梅那樣有本事?天天弄兔子野雞回來,滿屯媳婦都說了,你們家天天都冒肉香,這夥食,滿屯誰家比得上?”
至於青梅打趙三明,嗨,那不是三明這死小子太皮太不落家了嘛,秋老太覺得現在這樣就很好,她再也不用擔心小兒子跑去外麵惹上禍事了,也不用擔心小兒子吃不飽穿不暖睡不香。
“像青梅這樣一個人就能養起一個家的媳婦,你娘我走出去,哪個不羨慕我?以後你自己聽話,乖一點,顧家一點,眼裡看得見活,我就不信青梅能無緣無故就打你!”
趙三明聽了,很鬱悶,也很絕望,覺得自己比竇娥還冤:“娘,啥叫她不會無緣無故就打我?你是不知道,就今天出門的時候,就因為我一個鐵哥們兒來家裡站了一會兒,我都沒讓他進屋呢,結果青梅回來後發現了,就差點對我動手了。”
所以她是真的想打就打我!
秋老太失望地看了他一眼,轉身去把身後泡發的木耳扔進鍋裡,一邊攪拌一邊吹著眼皮說:“就你那些朋友,能有幾個好的,青梅要打你,肯定是因為發現你那朋友不是個好的。行了,你也甭跟我抱怨了,反正我對青梅是很滿意。”
“三明,你可不能再犯糊塗了,聽娘的話,好好跟青梅過日子,指不定這個冬天過完,娘就能抱小孫子了。”
趙三明原還有滿肚子憋屈,可一聽“小孫子”,忽然靈光一閃,覺得親娘給自己打開了新思路。
要是家裡這臭娘們兒懷上崽,到時候為了肚子裡的娃娃,肯定不敢對他大打出手,到時候他說不定能翻身農奴把歌唱。
這邊廂趙三明想得正要雙眼冒光,青梅忽然抬眸直直地看了過來,嚇得趙三明一個激靈,趕緊雙手往膝蓋上一放,抬頭挺胸打直腰背,做專心致誌看老支書寫字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