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戶薑姓人家,是慈山縣世代醫家,起初隻在慈山小有名聲,後來因醫術精湛,整個楚州都來找他們看病,再後來,名聲不知怎麼就傳到了京城去,連肅宗陛下都知道慈山薑氏了,肅宗陛下患有頭疾,遍尋良醫也難愈,聽聞慈山有神醫,便派人將當時薑家的家主薑仲白接入了京中。”
“說來這薑大夫也真是妙手回春,不過兩月,肅宗陛下的頭疾便好了,得此神醫,肅宗哪肯放走?自那以後,薑家家主便被留在宮中做了禦醫,而後連家小也接入了京城,並且四年之後得拔擢,坐到了太醫院院判之位。”
李芳蕤一口氣說完,隻覺嗓子眼發乾,連忙招呼謝堅倒茶,謝堅聽在興頭上,忙不迭送上茶水來,又問:“後來呢?後來怎麼被抄家了?”
李芳蕤飲了口茶,隻瞧對麵的秦纓也滿眸好奇,隻一旁的謝星闌,畫筆未停,好似對這舊事奇聞全無興趣。
李芳蕤撇撇嘴,放下茶盞繼續道:“這位薑神醫入京是在乾元二十年,七年之後,肅宗病逝,岱宗登基,就在岱宗陛下登基的第一年,宮中出了一件謀害皇嗣的案子。”
聽見謀害皇嗣,謝星闌筆尖終於一頓,謝堅、白鴛幾個更倒抽一口涼氣。
李芳蕤見他們神色,愈發起了說書人的做派,竟還賣起了關子,“你們也知道,咱們大周立朝曆代的皇室,子嗣上都不寬盈,但凡妃嬪有孕,後宮都是極其重視的——”
她語聲一沉,終於說至正題,“薑神醫得肅宗看重,一直穩坐太醫院院判之位,到了岱宗朝,岱宗也令薑神醫照顧當時唯一有孕的後妃明嬪,明嬪是岱宗尚在東宮時便納在身邊的貼心人,她若誕下皇子,那便是皇長子,薑神醫那是提起萬分的小心看顧,如此看顧到懷胎七月,眼看著就快要生了之時,薑神醫竟一時大意用錯了藥,直令那快足月的皇嗣胎死腹中,明嬪自己也血崩而亡,岱宗怒不可遏。”
謝堅驚道:“大名鼎鼎的神醫怎會用錯藥?”
李芳蕤蹙眉,“這誰能知道?這都是事發之後,宮裡慢慢流傳出來,又傳到坊間的,後來薑家被抄家,薑神醫夫妻被斬頭,他們的女兒也被充入掖庭為奴為婢,其他人流放的流放,充軍的充軍,連慈山這祖宅都被抄了。”
“薑神醫接家小入京之時,整個慈山縣的藥農與醫家都去送行,稱他是慈山的英雄,因為他,那幾年慈山的藥材全不愁銷路,本地的醫家也聲名大噪,還有人為他立了祠堂,說他是慈山出去的藥王活神仙,那時慈山縣城一度比楚州城還熱鬨。”
說至此,李芳蕤語氣忽然唏噓起來,“後來他家宅被抄,百姓們也聽到了流言蜚語,那些藥農與醫家都覺得他玷汙了慈山聲名,忙不迭搗毀了祠堂,在薑家被抄兩月之後,不知是誰夜裡放了一把火,好好的宅邸被燒成一片殘垣斷壁,這才有了如今的半枝蓮。”
頓了頓,李芳蕤又歎道:“當時薑家的宅邸已充公,被燒毀後也難追責凶徒,唯剩下一片焦土無人來買,本地人都覺得晦氣,但半枝蓮的東家早年在薑大夫那裡看過病,因此對薑大夫頗為感激,並不忌諱這些,便買下這塊地建了客棧,而這‘半枝蓮’本是藥材之名,當年薑家自己的藥田便是種半枝蓮的,這東家不敢明著祭奠,便起了這名字算做個念想。”秦纓聽得心緒陳雜,“薑神醫是以謀害皇嗣之罪處置的?”
李芳蕤頷首,“應該是,謀害皇嗣是重罪,但薑神醫並非故意,因此隻判了斬刑,隻是牽累了妻女族人。”
白鴛忍不住道:“若是故意,隻怕就是誅九族的重刑了,實在是可惜,那樣好的醫術,怎麼會用錯藥呢?莫不是……莫不是有何古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