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芮最後是真被霍長曜抱到樓下去的。
聽他說要抱她去吃飯, 她正準備從毛毯裡探出頭, 瞧瞧是什麼給了他勇氣說出這句話,但是霍長曜沒讓她把頭冒出來,直接用毯子裹一裹,跟條毛茸茸的蠶寶寶似的,整個人抱走了。
到樓下, 傭人見了還嚇一跳,李媽更是關切地問太太是不是生病了。
霍長曜鎮定自若打發了她們,唯有薑芮看見, 他那發紅的耳垂和略遊移的眼神。
等被放在椅子上後,她就盯著他笑個不停。
霍長曜一開始還不大自在地想要轉移話題, 後來見她鐵了心要笑他, 也隻得無奈跟著一起笑。
“就這麼喜歡看大哥笑話?”他為薑芮布好碗筷,伸回手時,順路用手指碰了碰她的臉頰。
薑芮揪住他的指頭,捏在手中把玩, “不是喜歡看大哥笑話,是喜歡看大哥笑。”
霍長曜微微一愣, “我有什麼可看的?喜歡看人笑,改天等老二老六回來, 他們笑得好看。”
“可我就喜歡看大哥笑, 大哥笑起來特彆英俊,特彆帥氣,誰都比不上。”
霍長曜聽得臉熱, 乾咳一聲,試圖正色道:“這種話——”
“這種話是不是應該大哥先說?”薑芮打斷他,“可是大哥又不說呀。”
霍長曜便被堵住了,過了一會兒,薑芮已經開始吃飯,才聽他說:“小七笑得好看,不笑也好看,怎麼樣都好看。”
薑芮停下動作,歪頭看他。
霍長曜的眼神可以稱之為柔和,摸了摸她的頭發,“大哥嘴笨,以後小七多教教大哥。”
薑芮抿唇一笑,嘴裡卻勉為其難地說:“大哥都這麼求我了,那我就收下這個徒弟吧。”
剛才被抱下樓時,薑芮並沒穿鞋,因此吃完飯,霍長曜又把她抱到樓上。
那兩個人似乎都沒想到,可以讓傭人把鞋拿來,讓她穿了鞋自己走。
僅僅因太太暫時不想吃飯,大帥就把人抱上抱下,這一份縱容,傭人們彆說見過,此前就連聽也不曾聽過。
霍大帥對其義妹兼太太疼寵至極的事,逐漸在鳳城內流傳。
除夕這日,因王氏不願跟他們同吃團圓飯,餐桌上隻有霍長曜、薑芮與許漢生,霍長林在自己家陪二姨太過年。
三人到後麵樓裡給王氏拜了年,才回到前麵開飯。
以往幾個人也經常一起吃飯,飯桌上,往往是許漢生和薑芮竊竊私語,霍長曜隻在一旁聽著,如今卻調了角色。
許漢生看著對麵小聲說話、動作不斷的兩人,忽然理解了,為何二哥對著大哥與小七時,總是有諸多感慨,因為這樣一對比,確實顯得他一名單身漢有些淒涼呀。
薑芮吃了霍長曜遞來的一塊蟹肉,轉頭看見許漢生若有所思看著他們兩人,露齒一笑,“六哥想什麼呢?是不是想六嫂了?”
“哪有什麼六嫂,不要瞎說。”許漢生搖頭笑道。
霍長曜也看向他,“要是有中意的姑娘,帶回來給我們看看,不拘家世出身,你喜歡就行。”
“真沒有姑娘。”許漢生無奈道,他記得大哥從前從來不關心這些的,現在不知道是有家有室了,還是純粹受小七影響,竟也會問這種問題。
再過一兩年,會不會抱著孩子向他傳授育兒經?
許漢生想象著那個畫麵,除了好笑以外,還覺得有點冷。
吃完飯,給傭人派發壓歲紅包,又放了假,整棟樓除了外麵的警衛,就隻剩他們三人。
在一起邊說話邊守歲,許漢生看著曾經的大哥七妹,如今的大哥大嫂,終於後知後覺意識到,他在這裡似乎有煞風景的嫌疑,於是摸著鼻子找了個借口,到樓上留給他的房間去了。
他一走,剩下兩人也起身上樓,並不是回房,而是去了三樓,那裡視野更開闊,更安靜。
兩人原本坐在兩張椅子上,聞著花香,欣賞天上的星星與地下的花燈,後來漸漸坐到了一起,再後來薑芮便窩進了霍長曜懷裡。
不管做什麼事,都是一回生兩回熟。自那天把薑芮抱去吃飯之後,如今有事沒事,霍長曜就要抱一抱,抱之前還先要有個借口,比如今日,便說是怕她冷,才把人抱到自己腿上,又用毛毯包好。
屋外寒風呼嘯,冷寂的夜空越發凸顯星辰明亮,不遠處忽然炸開一朵朵巨大的煙花,耳邊還能聽到圍觀人群的驚呼聲。
煙花燦爛,卻也短暫,熱鬨過後,薑芮仰頭看著星空微微出神。
霍長曜撥開她額前的碎發,用臉頰碰了碰鬢角,“在想什麼?”
“想剛才的煙花。”薑芮輕聲說。
“喜歡麼?讓人去買幾個,我們也放一放。”
薑芮搖搖頭,點了點自己的太陽穴,“不用了,剛才那些雖然已經消失,可它們還在我腦子裡呢。”
誰都知道煙花易冷,可綻放那一瞬間的徇麗,依舊讓人驚喜又期待。
就好像,她知道有一天他會忘記麵前這一切,但眼前的陪伴與溫暖還是令人無法拒絕。
忘了就忘了吧。她想。
沒有人會因為煙花容易消散,就不願重見它的美麗,她也不該因為恐懼被遺忘,而抗拒即將到來的一切。
這樣患得患失,可不像她。
恩要報,任務要完成,灑脫與隨心,她也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