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典直到天明才停歇,篝火逐漸熄滅, 玩鬨了一整夜, 狄族人終於覺得疲倦, 待汗王示意過後, 三三兩兩攙扶著回去休息。
烏爾汗喝了不少酒, 一進閼氏大帳就倒在床榻上。
大昭宮人看他衣袍沒脫,靴子也沒脫, 想出言提醒,又怕這嚇人的北狄王喝醉發怒, 一時不知怎麼辦。
薑芮正由秋華為她卸去妝容,在鏡子中見到他們為難的樣子,便道:“把熱水和解酒茶放下, 都去休息。”
“是。”
眼見眾人退下,秋華憂心忡忡道:“公主,讓奴婢留下吧。”
“留下做什麼?你也一夜沒睡了,回去好好睡個覺, 留兩個人在帳外伺候就行。”薑芮換下喜服, 卸了首飾, 又接過她遞來的熱布巾好好洗了臉, 站起身準備往床榻走去。
秋華壓低了嗓音急急道:“要是、要是他——”
秋華心急不已, 這位北狄王本來就蠻橫,現在又喝醉了酒, 誰知道他有沒有什麼喝多了打人的壞習慣, 要真那樣, 公主身軀嬌貴,可經不住他一下。
薑芮聞言,回身輕輕拍了拍她的肩,“安心去休息吧,我沒事。”
秋華張了張嘴,卻不知能說什麼,她自己也清楚,如果北狄王真的會耍酒瘋,她留下根本阻止不了。
想到此,心裡不由起了幾分悲哀不忿,公主真的是陛下最疼愛的女兒麼?若是真心疼愛,皇宮裡還有比公主年長幾個月的安陽公主,論年紀也該輪到她和親才是,隻不過因安陽公主母妃受寵,外祖家為高權重,而公主卻沒靠山,隻有陛下的疼愛,才把她推出來,所謂天家的疼愛,值幾斤幾兩呢?
他們離京的時候,據說威遠侯家小侯爺得貴妃娘娘看重,極有可能成為安陽公主的駙馬,須知那小侯爺,從前曾求著她在公主麵前為他美言幾句,如今公主被迫和親,他轉頭另攀高枝去了,可見男人的情情愛愛也靠不住。
思及前事種種,秋華又覺得這位北狄王,目前看來還不算太壞,雖然放蕩無禮,總是對公主動手動腳,隻是本地風俗好像就是如此,而且他對公主也有幾分愛護,今夜不少人起哄要公主喝酒,都被他壓下了,說起來他會喝醉,也有替公主擋酒的原因。
可是……總歸還是不能安心呐,北狄王那身形,一個能做公主兩個,看著又野蠻,總覺得他會欺負公主。
大宮女秋華帶著滿心憂思惆悵,一步三回頭出了閼氏大帳。
薑芮掀開珠簾來到床榻邊,烏爾汗就倒在床上,一身酒氣,她準備拿毯子到貴妃榻上對付一下,不然這酒味聞著都要被熏醉,哪裡還能睡。
但還沒等她跨出一步,床上狀似醉醺醺的人忽然睜開眼,那眼神並不如平常清明淩厲,但也絕沒有到醉得不省人事的地步。
“你沒醉?”
烏爾汗翻身從床榻上坐起,按著額頭道:“我要是不醉,他們不會同意。”
但他不能讓自己真的醉了,否則成親第一天就倒在床上一睡不起,閼氏肯定有意見。婚禮慶典對彆人來說是結束了,於他而言才是剛開始。
他感覺自己清醒了些,又抬頭去看閼氏,她已經換下昨夜的喜服,穿著一身簡單的寢衣,頭發也披散下來,臉上沒有任何修飾,雖沒有盛裝時的豔麗奪目,但這樣子卻讓人覺得更容易親近。
“要睡覺了嗎?”烏爾汗牽住她的手,大拇指忍不住在那細膩的肌膚上摩挲了一下,像是帶著某種暗示,想起今天是什麼日子,手微微一用力,就把他的閼氏帶入懷中。
薑芮眉頭微微皺起,手肘抵在他胸前,退開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