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小侯爺受傷之事, 大昭使臣在狄族多停留了幾日才離開。
並不是沒人對林明城的傷起疑, 就連他本人也說不清,自己為何要半夜去騎馬,可眼下是在彆人的地盤,就算明知其中有不合理之處,也沒有人敢挺著腰杆站出來問一句。
至於他們回到大昭之後, 大昭皇帝會不會因此生氣,不與狄族合作,薑芮倒不擔心, 因為她很清楚,為了安撫狄族, 皇帝連朝陽這個疼愛的女兒都能夠舍去, 一個小小的威遠侯小侯爺又算得了什麼?
至於林明誠之後的命運也可以想象,他自小挖空心思討好朝陽,不就為了娶位公主當上駙馬?可惜身有殘疾的人可成不了駙馬,或許安陽會堅持, 但是貴妃那群人豈會同意?
一場棒打鴛鴦的精彩好戲是少不了的。
和大昭人一同啟程的還有北狄這些部落的賀壽使臣,烏爾汗與薑芮帶領族人目送他們離開, 長長的隊伍走遠,很快化作天邊一條細線。
秋華踮起腳尖張望, 止不住升起幾分惆悵, 記得不久之前,她們便是沿著這樣一條路,背井離鄉來到此地, 這些使臣大人們可以回鄉,而公主與她們,恐怕窮儘此生都不能夠再踏上故土一步。
烏爾汗耳尖,聽到身後有人發出壓抑的抽泣,他知道那是伺候閼氏的大昭宮人,也能想到她們為什麼哭。
他的閼氏肯定也想家了,烏爾汗感覺自己的胸膛變得又酸又軟,還有些不安,他既不想叫她哭,也不想放她離開,可要是她哭著說想回家,他又會怎麼做,還能繼續堅持麼?
烏爾汗頭一次對自己的意誌如此沒有信心。
薑芮的眼睛雖然還望著遠處,腦中已開始想起了之後的事,垂在身側的手忽然被人握住,她帶著疑問偏頭看向烏爾汗,“怎麼?”
烏爾汗牢牢盯著她的眼睛,欲言又止,到最後也沒說什麼,隻將手握得更緊。
“沒事。”
族中很快又忙碌起來,因為秋天即將來臨,他們馬上又要轉場了。
烏爾汗帶人去巡視秋季草場,早出晚歸,薑芮也讓秋華領著那些小孩子,將苗圃裡的瓜菜都摘下,並且把舊藤蔓砍斷,埋在泥土裡,作為來年的肥料。
孩子們滿心期待跑來問她之後要種什麼,由於北狄的秋冬兩季比大昭更冷,所以薑芮打算轉完場之後,重新讓人開辟一片地,種白菜與蘿卜。
值得一提的是,這次來尋她的除了那些孩子,還有不少孩子的父母,也一臉不自在提出想和家裡的小孩一起動手,問她能否同意。
薑芮自然允許,於是到了秋季草場之後,這些大人們主動承擔了開辟土地的活,並且每日參與進來的人都在增加。成年人的體力自然比孩子強得多,不出兩日,他們就有了一大片菜園子。
秋天的草原綠黃相接,鴻雁排著隊遷徙,天很高,地很廣,廣闊的天地之間,牧歌與搖鈴悠遠而綿長。
前幾日還萬裡無雲,今天就下起來了連綿細雨,都說一場秋雨一場寒,漠北的雨顯然更具威力,秋華昨晚連夜把薑芮的厚衣裳找出來給她穿上。帳篷裡燒起了火盆,一是為照明,二則驅趕潮氣。
午後雨勢忽然轉大,碩大的雨點打在帳篷上,不如落在瓦片上清脆,顯得沉重而渾厚。
烏爾汗早上出門到現在還沒回來,薑芮往帳篷外看了一眼,天色昏暗,密集的雨簾隔絕了視線,除了門前幾個小水坑,什麼也沒看見。她又把注意力拉回手裡的書上。
不知過了多久,忽然傳來一串腳步聲,緊跟著有個身影從門外擠進來。
烏爾汗披著一身不知由什麼皮製成的雨具,樣式類似一件寬大的連帽鬥篷,穿在他身上,本就高大的身形越顯魁梧。
薑芮起身,讓秋華去端薑茶,又從衣箱裡拿出乾淨的衣服。
烏爾汗卻不急著把鬥篷脫下,他的一隻手一直掩在衣服中,此時小心鬆開,赫然是一兜紅色的小果子,晶瑩如粒粒寶石。
“這是什麼?”薑芮四下看看,竟沒發現趁手容器,索性從多寶架上拿了個碧玉方鬥來裝。
“不知道叫什麼名字,味道不錯。”烏爾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