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糯還沒來得及拒絕，電話那頭便傳來了關門聲。
她張了張唇，把那些話咽了回去。
在黑暗中，人的其他感官總會變得格外靈敏，裙角被晚風輕輕吹起，樓道口的垃圾桶宛如即將蘇醒的未知生物，地上似乎有紙張拖曳的聲音……
非、非常滲人。
程糯身上的雞皮疙瘩和汗毛都豎起來了，雙腿發軟，想邁步都邁不動。
等了一會兒電話那頭也沒了聲音，程糯眨眨眼，下意識小小聲喚：“裴、裴皓？”
沒有回複。
“你還在嗎？”
“……”程糯看了眼手機，好家夥，居然在這個時候沒電了。
她幽幽歎氣，妄圖摸著牆沿慢慢往裡走。
然，人倒黴起來是沒有下限的，程糯沒摸到牆壁，指尖倒是碰到了一灘冰涼的不知名液體。
她迅速收回了手，下意識眨眨眼環顧周圍。時間久了不但沒有適應黑暗，反倒覺得這份沉濃的暗色愈發窒息了。
風突然變大了，不知從哪兒傳來易拉罐重重倒地的聲音。
程糯的心跳也因此愈發悸動。
樓道、停電、掉地的易拉罐……這怎麼看都像是恐怖片的開場啊啊啊啊。
在這片黑暗裡沉默兩秒，程糯的心開始慌了，下意識轉移注意力，各種喊著：“裴影帝？裴前輩？”
“裴——皓——”
打心眼裡把裴皓當成是辟邪的物什去念著，邊喚著便原地打著轉，就差雙手合十虔誠祈禱了。
“裴~皓~皓~”
一束白光照了過來，在程糯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一個溫熱的手掌便扣住了她的手腕，製住了原地打轉的動作。
“我來了。”裴皓適時鬆了手，呼吸幾分急促，解釋道，“電梯停電了，我跑樓梯下來的。”
對方手掌溫度順著皮膚傳過來，讓程糯的心跳慢慢平穩下來，撥開置身黑暗中的慌亂。
“我……怕黑。”程糯半垂著頭，磨嘰許久悶悶道，“然後手機又沒電了……”
聞言裴皓把自己的手機遞給她，沉聲道：“拿著，等會還要走樓道上去。”
“……嗷，好。”程糯訕訕結果，手機似乎還殘留著裴皓掌心的溫度。
裴皓拉開消防大門，讓程糯先進去，他則跟在身後。
手機光微弱，程糯硬著頭皮往前走，一步一步邁著台階，想說點什麼又覺得太生硬了些，許久都沒有開口。
樓道沒有關窗，疏淡的月色順進來打在身上，映出淡淡的影子。
一層、兩層、三層……
四周安靜，除了自己的腳步聲似乎聽不到彆的聲音——身後那人似乎也不見了。
“……”程糯被這個想法驚到了，手一抖把手機電筒關了，頓時驚呼：“裴皓？？”
“在的，彆怕。”
身後男人加快腳步走到她旁邊，隨後握住了她的手腕。
“這麼怕黑？”裴皓怕程糯會踏空，所以在身後跟著，沒想到這丫頭拎著手電越走越快然後又是一臉驚悚的樣子……他又好氣又好笑，沒再鬆開手，“都這麼大個人了。”
程糯的心跳劇烈，過了一陣才找回冷靜，低聲解釋：“我小時候因為事故失明了一段時間。”
“嗯？”裴皓眸間微動，尾音壓得沉。
“唔。”程糯斟酌了一會兒，說，“小時候調皮坐車不係安全帶，沒想到還真就車禍了。雖然傷得不重，但撞到了腦袋壓迫了神經，有十幾天的時間失明了。”
聽罷裴皓聲音意味不明，淡淡開口：“這叫傷的不重？”
“哇！能跑能跳沒少胳膊少腿的，我覺得很幸福了！”程糯的眼眸在夜色裡顯得很亮，可瞅了裴皓一眼後頓時沒了士氣，隻能小聲磕巴著解釋，“而且那時候隔壁房有個小哥哥，小日子過得很滋潤。”
裴皓勾了勾唇，繼續問：“小哥哥？”
“嗯，我坐不住就跑出去玩了，結果摸錯房間，摸到隔壁去了。”程糯歪著頭回憶，慢悠悠吐字，“好像是小哥哥的媽媽住院了，見我摸錯房間了小哥哥就牽著我的手帶我回去，後來我還經常找他玩。”
說著程糯歎了歎氣：“後來沒和小哥哥說再見就走了，還有點可惜了。”
“嗯，確實。”裴皓頷首，語調裡多了意味深長。
這會兒想起，要不是那個小哥哥，她還撐不過去失明的十幾天。小哥哥總是變著法子和她講小故事，見她打屁股針痛哭了就過來逗她笑。
唯一不足的是小哥哥老是蠢糯蠢糯的叫她……
程糯恍然出神，陷入過去的記憶裡。
“到家了。”裴皓垂眸看著程糯，聲音微沉，“家中有電。”
程糯回過神，愣怔半天點點頭，雙手合十，小腦袋輕點：“真的真的真的很謝謝你了，我剛剛真的不敢一個人上來。”
“嗯，就這句？”裴皓斂神看她，麵上沒有慣有的笑容，慢條斯理又道，“總覺得聽這句話聽了很多次了。”
唔，這好像也是，一點都不走心。
程糯在心裡譴責了自己三秒，思忖片刻，小心翼翼道：“那……我換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