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那端短暫沉默了一下。
程糯正鬆了口氣，本想假裝什麼事都不知道把電話掛了，狗子忽然竄過來，兩隻爪子踩在手機上。
製住了程糯的動作，隨後昂首：
“喵嗚！”
狗子心想，主子想學她叫，這也太軟了吧？
不行，要端出自己的高冷形象。
一聲不足以證明自己的存在感，狗子晲了主子一眼，提高音調：
“喵喵喵！”
“狗子！你！”
程糯頓時急了。
電話那頭傳來的細微響動讓裴皓不由莞爾。
他看了眼手機，確認是程糯打來的電話後閉了閉眼，緩下聲：“糯糯。”
裴皓的聲音向來是低沉隨意的，帶著些許磁性，但卻無比清晰。
“嗯，”程糯的心像是被細小的針紮了一下，在九霄雲外飄忽了一整天的靈魂重歸軀殼了，她彎起膝蓋，抱著狗子開始講電話，“是我家貓咪不小心打過去的。”
“我喜歡這個不小心。”裴皓低低笑著，起身走到陽台，看向漆深一片的對門，須臾，又問，“還沒回來嗎？在忙工作？”
房內靜悄悄的，隻聽見對方的呼吸聲。
隔著電話線，恍然從電流中感受到了彼此的溫度。
程糯抿唇，手指順撫著狗子背上的毛，低低回答：“今天回家有事，所以不回公寓。”
“這樣啊。”裴皓往臥室走了兩步，又回過頭看了對門陽台一眼，突然沒頭沒尾說，“我以為你是為了避開我才不回來的。”
話語直白，程糯的聲音不自覺就壓低了點，心虛辯解：“才沒呢，真的有事。”
雖然也存著不知道怎麼和他相處下去的心思才不打算回去的。
程糯想到這裡，又咬了咬唇，語調裡染上歉意：“我想明白一件事可能要比較久，對不起。”
頓了頓，又道：“拖著你了。”
隱約覺得自己像一腳踏兩船的渣女，左一個未婚夫，右一個影帝的，如果麵前有塊豆腐牆，程糯絕對第一個撞上去。
聞言裴皓腦海裡浮現出程糯一臉糾結的神情，甚是可愛，他勾了勾唇：“沒有，我相信下一次見麵，你就會給我答案了。”
“下一次見麵呐……”程糯茫茫然，思忖片刻，“那要下周二了。”
先前答應了要應付他的父母，日子定在了下周二，說起來好像很遠，然就是四天以後的事情。
“嗯，下次見麵就要答案了。”裴皓的目光落在牆上的掛鐘上，已經指到二了，微斂笑意，說，“早點休息，明天有要緊事要做吧。”
“嗯，那晚安，你也早點休息。”程糯下意識點頭，明天要和婚約對象見上一麵，徹底了結婚約的事情。
“晚安。”裴皓掛了電話，唇角笑意卻怎麼都下不來了。
他放下手機，拿起桌上的劇本，耐著性子看了一會兒便又放下了。
看不進。
一閉眼便是程糯的麵容。
他與程糯的初遇，是場偶然。
那時蘇萬錦因為手術住進了醫院，要調養半年。
而家族生意瀕臨破產，一個接著一個的打擊讓裴皓喘不過氣來，暫時休學照顧母親，並斟酌放棄自己的興趣轉而考慮接手家族企業的事情。
而程糯因車禍住進了蘇萬錦病房的隔壁。
期初，他並不在意隔壁住的是誰，滿心想著蘇萬錦的病情和家族事業，後來，程糯誤闖蘇萬錦的病房，怯怯聲說自己走錯了，問能否幫個忙送她回病房。
她沐浴在陽光下柔柔的笑著，像是一隻不諳世事的小精靈。
他一開始想這人該不會是來碰瓷的吧，走過去，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才發現她的眼睛看不見，心裡一軟，鬼使神差地扶她回去了。
一路上程糯的話很多，各種絮絮念，但卻不令人討厭。
尤其是她的笑容，讓他難以抗拒。
這隻是開始。
接下來不知是不是巧合，總能在走廊見到程糯摸著牆壁走來走去，時不時還撞到牆，有護士勸她回去，程糯賴著不肯走。
看得多了，裴皓便忍不住上前問她為什麼。
“因為，不能給人添麻煩。”程糯笑著眨了眨眼，但語調微顯失落，“雖然可能以後都看不見了，也要負起照顧好自己的責任，然後才能做自己喜歡的事情。”
裴皓心頭一動，困惑他很長一段時間的問題似乎得到了解決。
後來，他時常繞到程糯的病房看她，帶她熟悉醫院的環境，一開始牽著她走再到後來看著她東奔西跑，心情就會變得很好。
還記得程糯信誓旦旦說著，等她看見了小哥哥一定要嫁給他。
再到後來程糯突然轉院，裴皓跟著父親打理家族生意的緣故來醫院的次數也變少了，但他一直沒忘記醫院裡的小精靈，一直想著辦法打聽她。
然醫院怎麼都不肯透露程糯的去向，他隻隱約猜出程糯應是某權貴家庭的小女兒。
而因為程糯那句要嫁給他，裴皓愣是認為自己有責任等她。
接下來幾年裡裴皓於是一直拒絕家族聯姻，並讓蘇萬錦尋個適當時機退婚。講了幾年裴皓依舊無動於衷，蘇萬錦隻好答應了解除婚約，但禁不住感慨一句程糯多好的一個孩子啊，見見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