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糯看向裴皓微紅的眼睛, 放緩呼吸,咬了咬下唇:“那我下去給你拿點解酒藥?”
“不用。”裴皓沒有鬆開程糯, 半搭著眼皮, 背抵著椅背安靜了一會兒, 沉聲, “你講一下你小時候的事情吧, 我想聽。”
程糯猶豫一陣,應了聲,“好。”
說起小時候的事情,她已經不是很記得清了。
像是尋寶一樣把書櫃裡的相框儘數取出,一個一個放在桌上羅列好。
程糯也好多年沒有看過這些照片了, 有幾張看下來還覺得有點陌生,想不起來是在什麼時候拍的了。
大多是她和爺爺奶奶的合影,再要不就是哭鼻子照,天知道奶奶哪兒來的惡趣味,程糯小時候一哭, 就拿相機出來各種拍,倒是因此程糯養成了不愛哭的性子。
相框介紹完了之後,底下是一本泛黃的病曆本。
程糯一愣, 視線在病曆本上停留了很久,才開了口:“我之前不是說過出了車禍暫時性失明了麼,那時候在市區醫院住了十幾天吧, 後來急匆匆轉院, 除了一個病曆本, 什麼東西都沒留下。”
她翻開病曆本,尾頁還有絮亂的塗鴉,以及歪歪扭扭的字體。
程糯的語氣有些輕:“我那時候覺得我再也看不見了,還想著趕緊學會寫字才行,寫的時候自我感覺良好,後來一看……慘不忍睹。”停留幾秒,她指著一處字體問裴皓:“這個,你看得出來嗎?”
裴皓覷她,徑直回答:“小哥哥。”
“哇,你這都能看出來。”程糯微微瞪大眼,幾分自豪又道,“看來我的字也沒有爺爺說得那麼醜嘛。”
廢話,這是他和她握著她的手一起寫的怎麼可能看不出來。
程糯記得從前問過不少人,他們都看不出來這處字體是什麼,更甚至懷疑這是一處塗鴉。
她翻了幾頁,正想再找幾個字問裴皓,不經意間目光便與裴皓的對上了。
裴皓的目光有些難以捉摸。
似有深意,又有探究,還有回憶。
他握緊了她的手,良久才道:“你還記得那個小哥哥嗎?”
程糯點點頭,悶著腦袋想了一會兒,說:“我記得他是隔壁病房阿姨的兒子,經常帶我熟悉醫院,哦,喜歡叫我蠢糯。”
“還有呢?”裴皓凝著她。
程糯揪了揪頭發,隱約感覺裴皓對這個小哥哥好像很在意的樣子,斟酌詞句:“噢,這小哥哥經常鼓勵我,奶我一定會看得見!要是沒了他,我可能都沒信心了,覺得自己活著也沒什麼價值了。”
那時候奶奶剛走,家中的氣氛也挺消沉的,自己的車禍出的突兀,更不敢把負能量顯露出來。
隻能多笑笑,假裝一切都很好。
笑的多了,甚至連自己的低氣壓都忘得差不多了。
裴皓的黑眸瞧著她,意味深長道:“原來你是這樣想的。”
程糯下意識點了點頭,察覺出裴皓話裡隱含的追念,正想問,男性氣息席上來了。
她後退,直至後背抵上書櫃,再也無路可退。
裴皓的眼裡盛滿了她。
他站在她的麵前,深深地看著她,沉下聲喚:“程糯。”
“哎?”
“你太輕視自己的價值了。”
裴皓的聲音壓得很低,但恰好讓程糯聽得清楚,她怔怔看他,看著他愈來愈近。
下一刻男人的唇瓣落在她的眼睫上,輕輕觸碰。
程糯下意識闔上眼,不安地喊:“裴皓?”
裴皓壓著嗓音“嗯”了一聲,帶著清淺酒氣的手臂貼近她的腰線,呼吸緩緩加重,“你很重要。”
“你乾嘛突然親我眼睛?”程糯的身形一抖,險些沒站穩。
“好看。”裴皓低道,扣住了她的手,唇瓣緩緩下移。
程糯預料到接下來會發生森麼,緊張兮兮的閉上眼。
門口突然傳來兩聲不輕不重的敲門聲。
還有一聲貓叫。
像是十二點響起的鐘聲,魔法解除,瞬間把人拉回現實之中,程糯側著眼不敢看來人,默默往一旁挪了挪,和裴皓拉開了些距離。
聲音悶悶的:“爸。”
程敬野站在門口,高深莫測的目光在程糯和裴皓的麵上來回逡巡著,半晌才開口:“去客廳吃水果吧,彆在房間呆著了,下麵人多。”
他刻意強調了人多二字,似帶著幾分警告。
程糯的臉更紅了。
程敬野說完後便離開了,狗子窩在門口微眯著眼,小尾巴有一搭沒一搭地搖著,瞧著極其愜意。
似乎再說:讓你們兩在我麵前燉狗糧,這下好,被當場抓了吧。
狗子懶洋洋地喵了一聲。
程糯默。
丟下一句“我先下去了”便加快步子走了。
裴皓輕笑,拿起那本病曆本翻到中間一頁,在淩亂雜糅的字體裡藏了一句寫得極其漂亮的英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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