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氣氛驟然沉寂下去。
程糯現在站在裴皓身後, 看不見他的表情,但隱約間, 似乎窺出了他的情緒。
稱不上愉快。
散著氣勢淩人的寒冽。
“喝喝酒而已, 有必要搞得這麼緊張嗎?”半晌, 坐在席間中央的男人短促笑了聲, 微微眯眼, 似乎是醉了,“既然來了,那就一起喝酒吧。”
“程小姐也彆愣著啊,該你的還是你的,還不敬酒?”
程糯凝眉。
她不喜歡這種氛圍。
況且即使要敬酒, 也不應該由這種人叫她敬酒。
思忖片刻,程糯深呼吸,唇角勾出一抹淺薄的笑:“周總——”
話剛起了頭便被打斷了,男人把酒杯放在桌上,玻璃間碰撞漾出清脆的聲響。
“程小姐, 話就放到這裡了。”周總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對上程糯的視線,冷聲說, “你想拿下單子,就把酒喝了。”
顧賀城的助理見氣氛不對勁,暗罵了一句, 忙打圓場:“周總, 程小姐的工作室最近小顧總可是重視得很, 您看……”
“我不看,有本事讓顧賀城在我麵前說去。”周總不耐煩地揮了揮手,眼底玩味更甚,“喝,還是不喝。”
“周康,”裴皓眼神微沉,聲音壓了下去,“適可而止。”
顯然麵前那人已經醉了,挑釁般挑了挑眉,又道。
“這飯局上哪裡有差不多的,你要是想護著她,那就幫她喝。”
他放下酒杯,抬眸掃了周圍的人一圈,笑著說:“你們說是吧。”
是個屁。
眾人的麵色瞬間變了,心頭暗想怎麼提醒爛醉的周康麵前這人是裴皓,可不是他能夠惹上的人,而裴皓話裡護犢子的暗示很濃,顯然要爭程糯到底了。
之前一起針對程糯,是因為程糯是顧賀城介紹的人,周康被顧賀城放飛機不爽得很,喝多了更是惱怒,就把氣散在了無辜的程糯身上。
喝醉了,更加不知天高地厚了。
裴皓端起酒杯,衝著周總點了下頭,沉下聲,聲音短促有力:“一杯是麼?”
“男人嘛肯定不止一杯。”周康輕笑,饒有興致地看向裴皓,“你要替你的女人喝,那就十杯。”
旁人臉色變了。
周康的腦子果然不清楚,還真把裴皓當成顧賀城出氣了。
裴皓聲音裡帶著淩人的冷:“十杯?”
“對。”周康晃著酒杯,笑得張狂,“怎麼,還不敢喝了?”
頓了頓,還沒來等到裴皓開口,繼續道:“這做男人的,總該要有點責任感,護不住一個,以後還會護不住第二個。”
助理臉都青了。
這樣的事情要是傳到顧總耳邊,自己可是會被炒魷魚的。
程糯咬緊了下唇,這會兒聽懂了周康話裡的意思了。
他在諷刺裴皓沒有擔當,做事優柔寡斷。
被兩杯酒麻木的神經突然開始運作了,程糯握著酒杯的手指微微泛白,用了力,內心早有一千隻草泥馬開始崩騰。
要是鐘意在這裡,便能看出程糯生氣了。
她懶得很,能得過且過那就得過且過,更是很少動怒,但這並不代表她沒有脾氣。
“你彆說話了。”
程糯忽然來了這麼一句,裴皓轉身看她,不明這話是對誰說的,正想發問,卻見程糯目不斜視越過他徑直走到周康麵前站定了。
她舉起杯子,笑意漸收:“您看好了。”
眾目睽睽之下,程糯端起酒杯一口氣乾了。
重重地把酒杯放到桌上,一雙杏眸亮的驚人,輕笑道:“按著周總的話,這單子是我的了。”
“希望您說話算話,明天就把合同放在我的辦公桌上。”
“不然,周總我也不知道我會做出什麼事情。”
程糯笑了笑,隨後轉身離開了房間。
眾人都嚇了一跳。
方才程糯雖然抗拒,但也沒有發脾氣,更不會出言威脅。
周康愣了愣,隨後打了個哈欠懶洋洋說著:“真沒勁,搞得我好像欺負人家小姑娘一樣……”
“你沒有嗎?”裴皓已經走到周康麵前,聞言冷冷道。
周康怔了怔,這聲音既熟悉又陌生,好像在哪裡聽過啊。
“十杯,你說的。”
裴皓拿起桌上的紅酒瓶,舉到周康的頭頂上,瓶身翻轉,液體瞬間從開口湧出,由發頂淋到臉頰,再到襯衫上。
“艸你的顧賀城,是和老子過不去吧!”周康頓時暴怒,從座位上跳起來。
“你看清楚我是誰。”
這句話涼颼颼的,凍得周康回了神,定睛一看。
“裴皓!?啊——我剛剛喝多了把你當成彆人了,哎你彆走啊!”
周康追到門口便不追了,禍事已釀,他也不敢追出去招惹現在的裴皓,重重歎了聲,暗罵喝酒誤事。
眾人乾瞪眼,還有人不再狀態:“剛剛發生什麼了?不是說要灌醉程小姐嗎?”
周康瞪了那人一眼:“你閉嘴!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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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糯走出包間之後,酒意慢慢上來了,視線愈發昏沉,便連呼吸都是虛的。
扶著牆緩慢挪到女廁洗了臉,冰涼的水打在臉上精神了些,但是腦子依舊是昏昏沉沉的,十分不舒服,勉強撐著眼皮子敲了條信息發給裴皓,告訴地點。
隨後出了女廁在門口站定,視線落在斑駁的的牆麵上,定定發呆。
呆了一會兒,才見到裴皓的身影出現在拐角口。
等到裴皓走近了,程糯緊張兮兮地握住了他的袖子,眼睛亮亮的:“他沒有為難你吧?”
裴皓好笑看她:“誰為難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