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花奴(2 / 2)

鹹魚小喪屍[無限] 芷衣 15763 字 4個月前

這一晚,一大兩小的睡覺時間晚了兩個小時。

夜色濃重,皎白的月光暈開在淺綠的湖水中。

在清淺安寧的呼吸聲中,黑瓷盆裡的藤蔓於黑暗中越來越長,長到一人高時,彎向少年,靜默地垂在那裡。

嗚咽的夜風吹起時,白色窗紗輕揚,傾泄一方月光,正好落在少年的臉上。

他睡著時,頭發後仰,露出一個美人尖,和安靜垂落的長睫組成一副靜謐又乖巧的夜畫。

隨著呼吸,胸腔小小地脆弱地起伏。

又一陣夜風嗚咽而過,尖銳的長藤迎風而下。

寧宿猛地睜開眼,睫毛因緊張而顫了一下。

下一秒,他翻身從床上滾下,躲開藤蔓的穿刺,飛身逃出窗外。

他在夜色裡瘋狂奔跑,身上的能量在他身上如黑風四散,這是遠遠超過人類的速度,但他依然聽到越來越近的藤蔓,撕裂風聲,穿破夜色。

寧宿能明顯感受到,被撕裂的風卷到身上時,那裡麵的力量有多可怕。

隻要沾到,就能將一切碾成看不見的虛沫。

第一次,寧宿在遊戲副本裡感受到緊張。

他如一晃而過的風,衝進黑澤森林裡,是在逃跑,也是在將藤蔓引出那條街。

午夜的黑澤寂靜起伏,少年的身影如夜中鬼魅,身後黑色藤蔓分化爪牙,直追而上。

寧宿知道在黑澤裡他沒有一點優勢,因而並不進入,隻在和黑澤相接的樹林裡繞彎奔跑。

這個方法好像有效,在他全力奔跑,靈活繞彎中,和藤蔓的距離稍微拉開一些。

正在他稍稍鬆了一口氣時,前方忽地穿出一條幽黑泛紅的藤蔓。

寧宿睜大眼,心猛地一跳。

那一秒,他隻覺得腰上一涼,同時胸口一痛。

沒給他任何反應時間,一根藤蔓纏在他腰將他舉到森林之上,一根藤蔓穿破了他的胸口。

那一秒,時間變得特彆安靜。

寧宿跳起來的心臟還沒落下,藤蔓隻戳破了最外層,穿破表層細細一條血管,剛沾到血就驟然停住了。

“砰——”

寧宿又感受到了一聲沉沉的心跳聲。

從胸口那根藤蔓上傳來,比他在黑澤深處抓住它時,還要劇烈。

人和藤都在嗚咽的夜風中靜默不動。

寧宿的心猛烈地跳動著。

他伸出手握住那根藤蔓,感受到藤蔓中的湧動,將藤蔓從胸口移開。

潔白的月光鋪展在黑色沼澤上,夜風中的嗚咽變得微弱。

一隻蒼白修長的手握住幽黑尖銳的藤蔓,輕輕將藤蔓移開,藤蔓一動不動地對著他,似乎是在沉默打量。

同時一根藤蔓在少年腰上蔓延,順著他的脊背向上攀爬,激得少年脊背猛地挺直。

一人一藤僵持著,一個在僵硬感受剛才的血液,一個在回想剛才那一下猛烈的心跳。

早上,兩個小孩醒來時,寧宿還在睡著。

他們的花正安安靜靜的待在盆裡,一夜過去,沒有任何變化。

外麵聲音有些吵,但寧宿不知道為什麼依然沒有醒來的跡象。

鬼生站在椅子上拉開窗,看到外麵涼亭裡幾個玩家正聚在一起看花。

一夜過去,又有三個花出現汙染跡象,長出了人體部位。

寧宿在陽光的照射下睜開眼,看了一眼木榻上一點變化都沒有的花,按了按還有些癢的胸口。

他洗漱時,又看了一眼胸口,那裡有一道已經愈合到快要看不出來的疤痕。

寧宿眨了眨眼。

等他出來時,聖女的白衣隊已經到了。

自昨晚之後,聖女的白衣隊每天早上都會來收被汙染的花。

這次有一株花長出了一串葡萄一樣的眼睛,每一個眼珠都在轉動,幾十個一起向不同方向轉動,讓人眼花繚亂。

有一個長出一個血口大盆正“嗚哇”大叫。

還有一個是指甲花瓣,一層層的指甲組成一朵花,看得人心裡極度不適。

“就這三個嗎?”為首的白衣人問。

幾個玩家看向剛出來的寧宿,寧宿點頭,“我的花沒被汙染。”

白衣人就帶著這三盆花離開了。

在花侍們散開時,寧宿看到白發花侍踉蹌了一下,扶住了涼亭的圍欄。

在這裡待了快一周後,寧宿能看出花侍們身體強健了不少,但變化最明顯的是血管,在血管的快速僵硬下,人體的皮膚相比變得更柔軟了。

因而寧宿能時常看到有血管從花侍手腕、脖頸之處繃起。

花風在踉蹌之時忽然握住圍欄,手因用力手背上的青筋會凸起,此時他手背上青紫血管確實顯露出來了,寧宿卻覺不太對。

視線順著他的手向上,看到極為蒼白的脖頸和臉。

寧宿“唔”了一聲。

他回去後,又看了一會兒淩霄花,淩霄花和剛帶回來時一模一樣,沒有任何變化。

寧宿抿了抿唇,澆了一點溪水。

當天傍晚,寧宿又跟著玩家一起去黑澤了,主要是去收積分。

這一天晚上依然回來的很早。

新帶回三株花的花侍,入睡前很不安,生怕夜裡這些花再變成嚇人的東西。

寧宿也遲遲沒睡著,在兩個小孩都陷入沉睡時,他還睜著眼。

第一次睡不著,寧宿乾脆坐起來,盯住那株花。

他看著看著,咽了口口水,對那朵四瓣淩霄花伸出魔爪。

他吃了那麼多淩霄花,還從沒吃過四瓣的。

四瓣的更紅,好像裡麵有血正在流淌,一看就很好吃。

就在手指即將碰到花瓣時,寧宿聽到一道細微的開門聲。

那聲音極小,開門的人一定是不想讓人發現。

越是這樣,寧宿越想知道他要做什麼。

寧宿掀開窗簾,翻身坐到窗戶上向外看。

夜晚安靜的庭院裡,有一個男人手持長刀正悄聲向前走。

寧宿認出那是戴冬,他正向白發花侍的房間走。

寧宿一下就猜出他要做什麼了。

這個男人終於決定要為蔣櫻報仇了。

寧宿就這樣安靜地看著。

眾所周知,在不得已的情況下,玩家不能攻擊npc,花風很顯然還不是普通npc。

戴冬這樣悄聲安靜,可能是想在花風睡著時,偷偷砍掉那隻手為蔣櫻報仇。

有那麼簡單嗎?

這幾天的經驗已經告訴他們,長在黑澤中的這些花,烈日下不出現,深夜最活躍。

他們是在深夜長出人體部位,那隻死手也是在深夜裡變成巨手,撕裂了蔣櫻的胸腔。

果然如寧宿所猜,戴冬沒走到門口,而是走到花風的窗前。

門口正對著的是茶室,花風的室友在第一天去黑澤時就死了,他一直住在右邊的房間裡。

白窗紙被戴冬捅了個洞,他的眼睛貼過去向裡看。

寧宿清楚地看到他另一隻眼隨之瞳孔放大,不知道看到什麼,手裡的長刀都掉了。

那把長刀是他的技能武器,有一米五長,墜地的聲音在安靜的夜裡非常明顯。

同時,有一道痛苦的悶哼聲響起。

當即就有警覺的玩家拉開了門,既然這樣,寧宿也直接從窗上跳下去。

最近的玩家在聽到那從房間裡溢出的痛苦聲後,沒有猶豫直接推開了門,寧宿過去時,正好看到裡麵的一幕。

他身後晚來一步的祝雙雙和蘇往生,同時吸了一口氣。

院子裡每一套房間的格局都差不多,白發花侍正和衣半靠在木榻上,長長的白發四散在身上,額頭一層細密的汗水。

他淺色的唇正咬住一塊毛巾,是為防止自己疼得叫出聲。

一隻手拿著一把刀刃帶血的刀,另一隻手舉在死手花上,手腕上一條劃開的刀口。

祝雙雙想到白天看他的那些疑問,震驚地說:“他在用自己的血喂養死手花!”

自己割腕已經很明顯了。

“怪不得他這兩天臉色這麼蒼白,身體這麼虛弱!”

其他玩家接不上她的話,他們還在驚懼地看著這一幕。

花風他確實,之前應該是在用他的血喂養死手花,把手腕流出的血滴到死手上,可這一晚死手不滿足於此了。

它長長的指甲戳破進他手腕上的刀口,手指硬生生鑽進了他的血管中。

他們甚至能看到手指在血管中不斷變長,穿過手肘,去追逐血液。

看到這個場景,玩家們倒吸一冷氣,胳膊也跟著疼了起來,渾身的血管也疼了起來。

他們看著那手指在血管中伸長,血管卻並沒被撐破,好像意識到了什麼,又不知道具體是什麼,莫名心慌了起來。

他們一個個站在門口,驚駭或沉默地看著這個場景。

最先動的是戴冬。

他重新拿起了他的長刀,陰狠地咬著牙向裡麵走。

花風看著他手中的長刀不斷搖頭,毛巾堵住的嘴巴裡發出痛苦的嗚咽。

蘇往生一把拽住他,戴冬用力打開他的手,“滾開!”

他臉上的表情陰狠而扭曲,這兩天的沉默在這一刻爆發,“我要砍碎它!它害死了蔣櫻!”

蘇往生拽著他的領口將他按在牆上,“你先冷靜一點,它現在在花風的胳膊裡。”

“那又怎麼樣!”

“那又怎麼樣!”戴冬接連衝蘇往生吼了兩聲,“它撕裂了蔣櫻的胸腔!你們知道蔣櫻渾身鮮血流儘是什麼感覺嗎!”

“我知道!這兩晚她一直在跟我說!”

“你們知道蔣櫻被按進了那片肮臟的沼澤嗎!你們知道她生前有多愛乾淨嗎!那裡麵都是什麼啊,腐肉屍水爛泥!”

“你們知道……你們知道你們每次去沼澤找花,都可能在踩著她的臉,她的胸腔,她的心臟嗎,她還要被多少人這樣碾碎啊。”

他的聲音憤恨嘶啞,慢慢染上哭腔。

“我一定要把它剁爛!稀巴爛!這個惡心的怪物!”

他猛地推開怔愣中的蘇往生,大步走上前。

花風不住地搖頭,眼裡滑落下滴滴眼淚,侵濕了他嘴裡的毛巾。

在戴冬舉起長刀時,他嘴裡的毛巾掉落。

“不要,不要,求你……他不是怪物,他是……”

“他是我哥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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