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夫,你何必如此?你亦是舉人,再過兩年就要去京城參加會試,到時必定會金榜題名,這不過是姐夫你的啟蒙夫子而已,竟然敢倚老賣老的怒斥於你!”憤怒的聲音充滿了鄙夷和憎惡,聽聲音卻是年紀不大的少年。
“阿鄴,不可無禮!”清朗的男音陡然響起,阻止了少年口無遮攔,“一日為師終生為父,快給夫子道謝。”
湛非魚轉身離開的腳步一頓,胖嘟嘟的臉上勾起嘲諷的冷笑,“既然知道失禮,怎麼不在他開口時就阻止,等說完了再佯怒的斥責兩句,嗬嗬,這是又當又立嗎?”
廳堂裡一高一矮的兩個人同時回頭向門口看了過去。
湛非魚挺直小身板走了進來,直接無視了兩人,對著趙教諭行禮後道:“教諭,文章我已經修改了,還請教諭批閱。”
萬雲浩眉頭微蹙,這小姑娘便是湛非魚吧,那個讓天下讀書人對仝大人口誅筆伐的小姑娘。
秦鄴今年十二歲,臉上卻帶著高傲,想了想還是沒忍住的低聲問道:“姐夫,什麼是又當又立?”
萬雲浩表情倏地一下難看,可瞬間又恢複了正常,隻是眼中依舊有陰沉快速閃過。
端坐主位的趙教諭也顧不得生氣了,目光嚴厲的看向湛非魚。
湛非魚心虛的笑了笑,厚臉皮的避開了趙教諭的目光,一臉無辜的對秦鄴道:“你不知道?我也是從市井聽來的。”
秦鄴雙手負在身後,身著彈花暗紋圓領長袍,腰間墜著玉飾,或許是湛非魚唇紅齒白的長相討喜,秦鄴高昂的下巴微微點了一下,示意她可以繼續說。
“你姐夫是舉人老爺,你問他便好。”湛非魚將文章遞給了趙教諭,視線順便往桌上的請帖掃了一眼,倒是一筆好字,至少自己是遠遠比不上的。
唯恐湛非魚又作妖,趙教諭立刻把壽柬合了起來,冷聲趕人,“你們走吧,縣學事務繁忙,老夫沒有時間去府城。”
萬雲浩沒開口,一而再被拒的秦鄴卻怒了起來,一手指著趙教諭,“你這是給臉不要……”
啪一聲!清脆的把掌聲響起,湛非魚一巴掌毫不客氣的打在了秦鄴的手背上,剛剛還笑容璀璨的小姑娘此刻繃著臉,烏黑的雙眸裡迸發出懾人的冷意,“對朝廷官員不敬,按律:杖二十!”
“我看誰敢打我……”秦鄴顧不得手痛,剛要放狠話卻被萬雲浩給攔了下來。
“阿鄴!”萬雲浩警告的看著惱怒的秦鄴,他雖然秦家子弟,但也隻是個童生,而夫子不單單是舉人,更是縣學的教諭,孫福和那四個護院還在大牢裡待著。
“阿鄴年小失言,還請夫子原諒。”萬雲浩再次賠禮,俊逸的臉上表情愈加陳懇,“夫子,我明日再來拜訪。”
趙教諭怒極,垂在身側的雙手隱隱發抖。
這幾年來,萬雲浩雖在南宣府,可一年三節的節禮都會準時從府城送到縣學,滿滿一馬車的禮物,不管趙教諭是扔了砸了,他依舊會派人送來,端的是尊師重道的好弟子。
可誰能想到這個看似君子端方的青年,卻是踩著他這個授業恩師來換取他在士林的好名聲,若不是不想壞了外孫女的清名,讓她死都不能安息,趙教諭拚儘一切也要撕毀這個偽君子的麵容!
“我倒要看看你這個小神童寫了什麼錦繡文章!”秦鄴突然走上前來,拿起桌上的文章看了起來。
孫福縱仆行凶毆打教諭和縣學生員的事傳遍了南宣府,秦鄴剛剛沒在意,這會才想起湛非魚的身份。
上泗縣的小神童,關鍵還是個姑娘家,據說在文會上得到了某位大人的看重,竟然舉薦她來縣學讀書,日後還打算考科舉。
原想著用文章來打擊嘲笑湛非魚,可看著看著,秦鄴臉色變得異常難看,不說這整齊悅目的台閣體,就從破題承題這幾句便知道這是一篇中上的製藝文,甚至比起自己寫的文章還要強上三分。
猛地抬起頭,秦鄴懷疑的看著矮矮胖胖的湛非魚,也就比粗俗醜陋的鄉野丫頭強一點。
若是詩詞做得好也就罷了,畢竟秦家的女子素有才女之稱,詩詞做的極好,但凡有佳作傳出,必定會引起一片讚譽。
可製藝文?不是秦鄴看不起她們,四書都沒有看完,何談寫文章。
“你是抄的吧?”像是找到了理由,秦鄴譏諷的看著湛非魚,心裡也舒坦了,“為了這個神童名聲看來花了不少心思,想必縣學這些夫子都給你捉刀了。”
萬雲浩並沒有看湛非魚的文章,他早已經是舉人,後年更是要參加會試,湛非魚的神童的名聲傳的再響,在萬雲浩麵前也不過爾爾,一個小姑娘寫製藝文,不說貽笑大方也差不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