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玉你彆擔心,白先生說即便是因為我推了一把,可馮二有心疾才是主因,或許要賠些銀子。”湛老大想通了反而沒那麼難受糾結了,隻是有些舍不得紅著眼角擔憂自己的媳婦,舍不得乖巧懂事的女兒。
李氏不傻,反而比一般婦人更聰明,她知道湛老大沒說實話,這都人出人命了,又怎麼可能是賠銀子的事,隻怕還要被杖則、被流放,若馮二沒心疾,殺了人是要被砍頭的。
沉默半晌後,李氏握住了湛老大的手,笑著道:“就算要流放,我也陪著你!”
小魚聰慧,整日都要讀書,除了村裡族裡,還有何生何暖兄妹倆照顧她,李氏很清楚若不是因為自己,小魚都不需要回村了,白日在縣學讀書,晚上就住在莊子裡,還不需要來回跑的顛簸。
“可……”湛老大舍不得李氏陪著自己受苦,剛要拒絕卻被她打斷了。
“沒我看著你,小魚都不放心。”李氏佯裝嫌棄的瞪了一眼湛老大,卻握緊了他的手,他就是一根筋的腦子,隻知道埋頭苦乾,自己不守著他,日後被人賣了還給人數錢。
湛非魚看著不離不棄的爹娘,不由笑了起來,“娘,事情沒這麼嚴重,爹,你記住從今天起,甭管是誰問你馮二的死,就算是上了公堂,你一口咬定就推了他一把,他摔倒在地上了,你沒有和他打鬥。”
其實湛老大和馮二在巷子裡的確動手了,但湛老大並不是逞凶鬥狠的性格,說是打架不如說是被迫還手。
相反馮二才是狠辣暴力的那一個,可惜他有心疾,之前又跑了半盞茶的時間,打人的拳頭都是輕飄飄的,沒什麼力氣。
所以兩人雖然在巷子裡打了,但馮二臉上沒受傷,也就身上挨了幾下,跌地上後擦破了手掌,湛老大穿著厚棉衣,身上都找不到一塊淤青,所以隻要他不承認打過馮二就可以了。
看著笑容輕鬆的湛非魚,湛老大怔愣的張大嘴,小魚這是讓自己說謊?
可平日裡湛老大都不會說謊,更彆提上公堂了,估計堂威聲一響起,湛老大就竹筒倒豆子一般什麼都說了。
湛非魚瞅著一臉為難又糾結的湛老大,也想到這一點,“娘,一會我把該問的話都說一下,該怎麼答也教你,你就當一回戲文裡的縣老爺多問爹幾遍,翻來覆去的問。”
看表情木訥呆愣的湛老大,湛非魚笑著道:“至於爹,你回話的時候要不就低著頭,要不就板著臉。”
村裡人知道湛老大“誤傷”了馮二,而馮二又死了,到時候鄰居們會怎麼問,湛老大和李氏該怎麼答;等到了公堂之上,陳縣令又會如何發問,還有如果秦氏弄了個訟師,會提哪些問題……
半個時辰後,該怎麼問怎麼答李氏都記下了。
湛非魚教的話有些回避事實,可馮二之死和湛老大的打鬥推搡其實沒多大關係,避重就輕的回答更像是文字遊戲,這讓湛老大感覺沒撒謊,回答起來也順溜多了,表情也正常了。
“娘,即便要審案也得等到縣試之後,這幾天你和爹每天都要提問回答。”湛非魚交待清楚後,打算先回農莊,她還得好好查一查秦氏。
“好,娘知道,你放心吧,回去好好讀書。”李氏笑著點點頭,有些不舍的摸了摸湛非魚的頭。
當初還是個白白嫩嫩隻會嗷嗷哭的小團子,一眨眼就九歲了,都這麼大了,甚至還能撐起這個家。
等湛非魚坐上馬車往回農莊的路上,一個小孩突然從路口躥了出來,幸好何生馬車趕的穩當,這才沒把人給撞到。
“我……”小孩子一屁股墩跌在地上,看著粗壯高大的駿馬,嚇的臉都變色了。
掀開馬車簾子,湛非魚探出身看向地上的孩子,估計是官道旁哪個村的孩子,七八歲的模樣,穿著破舊的棉襖,臉上還都是沒洗乾淨的汙漬。
“我……你……”鐵牛愣愣的不知道說話了,他第一次見這麼漂亮的小姑娘,明明是一樣的鼻子嘴巴,可看著馬車上的湛非魚,鐵牛第一次感覺到了自卑,滿是汙垢的雙手揪緊了棉襖下擺。
“能站起來嗎?”湛非魚看著被嚇狠了的鐵牛,剛要下來,何生卻先一步跳下馬車。
將鐵牛從地上拽了起來,何生雖然確定沒將人撞傷,不過還是快速的檢查了一下他的胳膊和雙腿,“小姐不用擔心,沒事。”
何生看著瘦的就剩一把骨頭的鐵牛,手腕子細的好似一折就能斷,何生將五兩碎銀子塞到了鐵牛手裡,“快回家去吧,天黑了不要砍柴了。”
聽到何生這話,湛非魚這才注意到官道下邊的田埂上還放著一小捆柴火,小孩子力氣小,砍不了樹,撿拾的都是些細細的樹枝,雖然也是一捆,可一天就燒沒了。
鐵牛終於回過神來,猛地從破爛的棉襖裡掏出一個信箋塞到了何生手裡,“有人讓我把這個交給你們。”
說完之後,鐵牛很想把手裡的銀子還回去,可想到癱在床上的爹,想到餓的大哭的弟弟和妹妹,鐵牛猛的攥緊手,又抬頭看了一眼包裹在狐裘下的湛非魚,這才轉身非一般的跑走了,甚至連一捆柴火都丟下了。
何生沒理會跑遠的鐵牛,檢查了一下信箋,確定沒有任何問題後這才遞給了湛非魚,“小姐。”
不用問也知道鐵牛是收了人好處,所以才突然衝出來的,至於送信的人是誰,對方既然藏頭露尾讓一個孩子來,即便詢問鐵牛也問出什麼有用的情況。
湛非魚接過信箋並沒有立刻打開來看,烏雙眼閃爍著笑意,“先回農莊再說。”
馬車再次奔馳在官道上,等回到莊子後,湛非魚進了書房,這才打開信箋看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