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家後院和普通人家的庭院完全不同,種植的都是些藥材,唯獨黃儷出嫁前居住的沉月軒栽種的卻是牡丹,才三月初,廊廡下的幾盆牡丹竟然都盛開了。
“儷兒花中最喜牡丹,這幾盆是從暖房裡搬出來的。”黃二夫人麵容秀美,聲音也柔和,並沒有因為湛非魚傷了黃儷而對她怒目相待。
“很漂亮。”湛非魚讚了一句,黃儷性格張揚,喜歡花中之王的牡丹並不奇怪。
黃二夫人見湛非魚並不是跋扈的性格,也微微放下心來,試探的解釋:“儷兒被我慣壞了,有些的任性。”
“二夫人言重了,是我性子急躁,出手失了分寸。”湛非魚給二夫人道歉,黃家敬她一尺,她回敬黃家一丈。
身為當家主母,黃大夫人對黃儷這個任性妄為的侄女有些的不喜,即便她出閣好幾年了,卻總是風波不斷,給娘家添了不少麻煩。
隻是以前彆人看在明家、黃家和秦家的麵子上,都是處處避讓,隻不過這一次踢到鐵板了,這要不是黃家的女兒,大夫人都要說一聲打得好。
“湛姑娘請坐。”大夫人招呼著湛非魚坐了下來,“此事不全是你的錯,儷兒行事霸道,是我們這些長輩沒有教導好她,可儷兒也是明家婦,此事還得看明家……”
“大夫人多慮了,我們明家絕不會追究此事,弟妹完全是咎由自取,當時我若在,必定拿馬鞭子狠狠的抽她一頓!沒她這麼作踐人的!”清脆的嗓音劈裡啪啦從門外傳來,可這話卻讓大夫人和二夫人嘴角狠狠扭曲了一下。
黃儷是自作自受,可她畢竟是黃家的女兒,該維護的時候還是要維護,可她們倆也知道來人的性格,隻能報以苦笑。
說起來她們黃家隻需要照顧黃儷十來年,明家卻要給這個三兒媳婦收拾五六十年爛攤子,這麼一想莫名的有點慶幸。
湛非魚目瞪口呆的看著風風火火進門的女子,看著約莫三十歲左右,身材高挑,右手拿的竟然是馬鞭。
“就是這小姑娘打了黃儷?”殷元惠火熱的目光刷一下鎖定了湛非魚,馬鞭子往身後的丫鬟身上一丟。
三兩步走了過來,眼中冒著灼熱的光芒,殷元惠忍不住道:“大夫人,是不是弄錯了?這小姑娘能踢傷黃儷那潑婦?”
呃……當著人家娘和大伯母的麵罵黃儷潑婦?湛非魚易冷生,人就被殷元惠給抱了起來。
臉頰對著湛非魚軟乎的胖臉就是一陣亂蹭,殷元惠笑的如同怪阿姨一般,“麵團似的,哎呀,我都求了好些年了,就想生一個小姑娘,可惜明二不爭氣,除了兒子還是兒子,我今晚……”
“咳咳!”大夫人一陣猛咳,恨不能把口無遮攔的殷元惠給堵住嘴,她難道還要把和明二公子的床笫之事當著小姑娘的麵說出來。
二夫人更是尷尬的紅了臉,隻能低著頭,端著茶杯喝茶來掩飾,即便和殷元惠認識過好幾年了,可二夫人還是吃不消她這直白性子。
差一點聽到黃色猛料的湛非魚呆愣愣的眨巴著眼,說好的女子含蓄、內斂、害羞呢……
“大夫人,這姑娘怎麼這麼招人喜歡呢?”殷元惠明亮而熱烈的笑容中都是喜愛之色,雖然兩人剛碰麵,“你看這眼睛、這鼻子,我一定要和明二生一個閨女出來!”
說完之後,殷元惠抱著懷裡的湛非魚又是一通亂揉亂蹭。
“元惠,還不把湛姑娘放下來!”大夫人語氣嚴肅了幾分,唯恐殷元惠把人給冒犯了,這可不是普通的小姑娘,顧學士的弟子啊!
仝府是怎麼敗落的,秦家是怎麼龜縮的,黃老爺子沒有明說,可大夫人卻知道這其中和湛非魚有千絲萬縷的關係,而她一個小姑娘能有什麼本事,說到底還是顧大學士的原因。
明家大公子在翰林院,顧大學士可是他的上峰,真得罪了這小姑娘,最後倒黴的必定是明家。
終於得到自由了,湛非魚蹭一下後退了好幾步,行了個書生禮,“明二夫人安好。”
“哎,你這模樣怎麼和明二那酸儒這麼像?”殷元惠聲音陡然提高了幾分,又是詫異又是失望,看著板著臉,一本正經的湛非魚,滿臉的惋惜之色。
實在吃不消明二夫人的熱情似火,湛非魚小身板挺的筆直,繃著包子臉,不苟言笑的模樣端的是個小酸儒,“明夫子誨人不倦,桃李滿天下,乃是學生的楷模。”
“這?”殷元惠懊惱的看著“古板又嚴肅”的小姑娘,明明是唇紅齒白的模樣,怎麼就學會吊書袋了。
出身將門的殷元惠自成親後一連生了三個臭小子,彆看她整日舞刀弄槍的,可骨子裡喜歡的卻是香香軟軟的嬌嬌兒。
偏偏她三個兒子被明二教導的跟個小老頭一樣,一想到三歲的小兒子竟然奶聲奶氣的跟她說男女授受不親,殷元惠氣的恨不能拿鞭子把明二給狠抽一頓。
至於明家姻親和故舊家的小姑娘,漂亮歸漂亮,可小姑娘們幼承庭訓,一個個規規矩矩的,而且還都瘦瘦的,殷元惠都擔心自己一個用力把人給弄痛了。
好不容易看到臉頰胖嘟嘟的湛非魚,雪白的皮膚,烏黑圓溜的雙眼,再配上櫻桃小嘴,這簡直是殷元惠一直想要的小閨女,可惜夢碎的太快,這竟然是個小學究、小酸儒。
重新坐回椅子上,湛非魚繃著包子臉,看著嚴肅又古板,“子曰:人之初、性本善,行善積德乃人之本性。”
殷元惠聽到子曰二字,頓時頭皮一麻,看著近在咫尺的小姑娘,莫名的有種她家明二附體的感覺。
湛非魚卻是搖頭晃腦的接著道:“有詩雲:誰道群生性命微,一般骨肉一般皮。草木飛鳥皆有情,明三夫人行事卻如此歹毒,為不善乎顯明之中者,人人得而誅之。”
呃……殷元惠被這番之乎者也弄的腦子發蒙,黃二夫人出身秦家,自然聽得懂湛非魚這番話的意思,因此更加羞愧的低下頭,誰讓如此狠毒的人是她的女兒。
黃大夫人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湛非魚,能被顧大學士收為弟子,湛小姑娘果真非同一般,一開口就治住了元惠這個人來瘋。
“停!”唯恐湛非魚繼續說下去,殷元惠趕忙打斷,笑容僵硬道:“此事是弟妹之錯,我們明家不會追究,而且受傷的店小二,我已經讓人送去十兩銀子,這事就這麼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