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學政若不是顧慮到顧學士,即便南宣府所有的讀書人都聚集在這裡,他都會以雷霆手段把湛非魚給拿下。
“既然如此,本官就回避!”暴怒之後,陳學政反而冷靜下來了,“寇元興之死交由錢同知去查,至於陳錦刺殺湛非魚一案,既然人證物證齊全,暫時押入大牢,等他簽字畫押之後,該怎麼判就怎麼判,本官絕不會乾涉!”
陳學政摸著胡子冷笑著,一個陳錦死了就死了,陳家不缺這樣一個不學無術的紈絝!但寇元興之死,章程禮想要脫身就沒那麼容易了。
原本陳學政是要讓湛非魚回避的,可這會他卻改了主意,“寇元興乃是此次府試的考生,又含冤而亡,湛非魚,本官特許你們五人跟在衙役之後去監牢,以免你們認為本官不公!”
“多謝大人,剛剛學生的衝動言行,還請大人念在我年幼的份上多包涵!”湛非魚絕對是能屈能伸,立刻順杆子下了,又給陳學政行禮道歉。
……
監牢不但光線陰暗,還充斥著一股難聞的氣味,估計是常年不通風,再加上不時有犯人受傷,血腥味和黴味混雜在一起,讓人都有些作嘔。
“陳大人,這邊走。”王山帶著陳學政一行人向著最裡麵的監牢裡走了過去,寇元興之前就被關押在這裡。
越走越近後,血腥味更加濃鬱起來,湛非魚神色不變,可跟在她身後的三個讀書人麵色蒼白,其中一人還用袖子掩住了口鼻。
四個獄卒守在牢房前,看到陳學政一行之後,立刻跪下行禮,看守的犯人死了,追究起來她們獄卒都難逃其咎。
看著牆壁上血糊糊的一片,再看著躺在地上,腦殼都塌陷了一塊,混合著乾涸的血跡還稻草的屍體,陳學政嫌惡的後退了兩步,板著臉冷聲道:“錢同知,你帶著捕頭負責勘察監牢,本官和章大人就不進去了。”
這話看似是因為避嫌,實則是不想沾染這肮臟事。
“是,大人。”錢同知都快六十歲了,過兩年都要致仕了,誰曾想竟然扯到陳學政和章知府的爭鬥裡,可他也沒辦法,隻能領命查案。
殷無衍從始至終都不曾開口,此刻安撫的摸了摸湛非魚的頭,知道小姑娘膽子大,倒也沒阻止她來監牢。
湛非魚隔著牢門看著趴在地上的屍體,莫名的有種說不出來的悲戚感,人命如草芥!
耿捕頭進了監牢,先把屍體翻了過來,而寇元興的血書就藏在他的胸口處,牢房裡沒有紙筆,所以他是撕掉了自己的褻衣,爾後咬破了左手的手腕,右手食指蘸著血跡寫下的。
耿捕頭展開血腥味濃鬱的血書,看似在檢查,卻迅速的從頭到尾看了一遍,“大人,這是寇元興胸口發現的血書。”
錢同知接了過來,習慣的想要轉呈給陳學政和章知府,可又想起來這兩位大人都回避了,所以此案隻能他來查。
血書的字並不多,一共也就六行,不得不說寇元興的文采極好,短短六行字就把事情說的清楚明白:章知府為了讓湛非魚成為府試案首,所以取消了他府試的名次。
又因為章知府惱怒寇元興狀告他科舉舞弊,所以要嚴懲寇元興以儆效尤,而終生不能再科舉的寇元興生無可戀,最後隻能撞壁而亡。
耿捕頭此刻還在檢查牢房。
仵作則開始查驗屍體,仵作一邊說,旁邊的小吏則快速記錄。
“死者因為頭部撞擊牆壁而亡,身上沒有其他致命外傷。”仵作把屍體的衣裳給整理了一下,繼續道:“死者左手腕有咬傷,右手食指有乾涸的血跡,嘴唇處也有殘餘的血跡……”
湛非魚聽完仵作的屍檢,眉頭不由皺了起來,從目前的情況而看,寇元興真的是自殺而亡,當然,也不排除有人抓著他往牆壁上撞擊致死。
可錢同知剛剛把血書給讀了一遍,湛非魚也聽到了,血書簡短明了,並沒有暗藏什麼玄機,所以隻有人逼著寇元興自儘?
“回大人。”耿捕頭已經把牢房給檢查了一遍,並沒有發現任何異常。
至於寇元興是自殺還是他殺,負責看守監牢的獄卒哆哆嗦嗦的開口道:“寇元興被單獨關押的,因為涉及到科舉舞弊,所以禁止任何人探監,而且一日三餐的飯食都是送到牢門口,開牢門的鑰匙有兩把,一把在牢頭王山手中,一把則在當值的人手裡。”
也就是說,如果寇元興是他殺,那麼凶手必定要進入牢房,要聚集兩把鑰匙才能打開牢門。
可王山的鑰匙一直沒有離身,當值獄卒的鑰匙也好好的係在褲腰帶上,所以從目前的證據來看,寇元興就是自殺。
陳學政聽完之後,冷笑的看了一眼章知府,隨後又看向一旁的湛非魚,至於站在湛非魚身邊的殷無衍,因為太過於普通的麵容,再加上他收斂了氣勢,陳學政隻當他是顧學士派來保護湛非魚的侍衛,並沒有多在意。
“既然如此,把屍體先送去義莊,本官聽聞寇元興是被寡母撫養長大,錢同知派人去淮縣同知寇元興的母親,白發人送黑發人,此乃人間最大的悲哀。”陳學政感慨的歎息一聲,率先轉身往監牢外走了去。
章知府目光複雜的看了一眼寇元興的屍體,根據仵作的驗屍,寇元興的死亡時間正是昨夜自己和肖夫子離開之後,陳學政此刻沒有發難,可章知府知道這不過是山雨欲來風滿樓,真正的危機還在後麵,
殷無衍拍了拍湛非魚的肩膀,兩人也跟著衙役和四個讀書人往外麵走,寇元興的死如此慘烈,幾個讀書人真不想再留下來。
離開昏暗的監牢,湛非魚低聲道:“大哥哥,寇元興是被逼自殺嗎?”
“現在不方麵去見章知府,我陪你去見見肖夫子。”殷無衍查過許多的大案要案,寇元興之死其實很明白,陳閔忠逼死他來陷害章知府,不管有沒有證據,出了這樣的案子,章程禮很可能要離開南宣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