暫住在客棧的寇氏族人麵色都異常難看,寇大伯更是一拳頭砸在桌麵上,“行了,你也不用哭哭啼啼了,還嫌我們寇家不夠晦氣嗎?”
坐在圓凳上的寇母麵色一白,惶恐不安的低下頭,以前她敢豁出去鬨,是因為有寇元興這個兒子,幾十畝良田自然不願意便宜了寇家人。
可如今兒子死了,寇母沒有了依仗,氣勢立刻就弱了一下,一個死了丈夫死了兒子的老婦人,再沒有人給她撐腰出頭了。
“哼,克死了男人又克死了兒子,估計還要克死我們!”寇大伯母倒了一杯茶喝了起來,嫌惡的看著寇母,臉上的仇恨毫不掩飾。
寇母和寇氏族人早就結了仇,當年寇氏強多良田失敗,後來寇元興啟蒙,被肖夫子浮現有讀書天賦,寇母立刻變得強勢起來,那幾年沒少擠兌寇大伯母她們,雙方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風壓倒東風。
“你們幾個先下去。”寇大伯眼神示意的看了一眼自家婆娘,示意她把屋子裡幾個婦人包括寇母都帶出去。
半晌後,屋子裡就剩下幾個寇家的男人,三十來歲的青年不由問道:“大堂哥,我們現在改怎麼辦?”
要不是為了一百兩銀子的好處,誰願意丟下田裡地裡的活不乾跑來南宣府給寇元興那小畜生收屍。
寇大伯黑沉臉斟酌著,之前在公堂上他可看的清楚,陳學政那樣的大官都奈何不了一個小姑娘,而那小姑娘又是幫著章知府,他們寇氏要誣蔑章知府逼死寇元興隻怕是不成了。
另一個寇姓男人憂心忡忡的開口:“那可是知府大人,也不知會不會報複我們?我還準備送大娃子去私塾。”
自古民不和官鬥!可他們得罪的可是南宣知府,彆說家中孩子讀書科舉了,隻怕淮縣趙縣令為了巴結章知府對他們下手,到時候被強征去服勞役,寇氏的男丁估計都活不下來幾個。
“這?”屋子裡其他人都麵色驚慌,不安的搓著雙手,財帛動人心,那可是一百兩銀子!但此刻他們真的後悔來南宣府了,彆連累了一家老小的性命。
寇大伯抬起頭,麵色難看,“老三你帶著青子去訂一口薄棺,我去找馬車,我們連夜回淮縣。”
幾個寇家人怔了一下,可比起得罪章知府最後丟了性命,銀子什麼的都不重要了。
“大哥我知道了。”寇家老三點點頭,遲疑了一下問道:“那堂嫂那裡?”
寇母的刁鑽潑辣他們都深有體會,好在如今寇元興死了,她一個婦人也蹦躂不出什麼來。
“若是她願意就帶著一起走,如果不要鬨就不管她了,元興的屍體要帶回祖墳安葬。”寇大伯聲音加重了幾分,而話裡隱藏的意思在場幾人都明白了。
以前奪不走那些良田,是因為寇元興姓寇,而且讀書好,他們不占理,可如今寇家的產業總不能讓一個婦人給占了去。
等湛非魚收到消息的時候,寇氏族人已經離開了南宣府。
“都走了?”湛非魚詫異的擱下筆。
寇氏族人也就罷了,情況不對撈不到好處他們走了,可寇母難道不在意寇元興撞壁而死的真相?
“比起已經死掉的兒子,她更在意的是自己。”殷無衍清冷的聲音裡沒有任何嘲諷或者不屑,隻是在闡述一件平常不過的事情。
雖說為母則剛,可也有寇母這般自私自利的母親,她逼迫寇元興讀書,甚至不在意他的身體,不過是為了有朝一日成為童生的娘,秀才的娘,或者是舉人老爺的娘,她要的是權勢和財富。
當年寇母不要命的和寇氏族人抗爭,為的也是那些良田和家產,如今寇元興一死,沒有了依仗的寇母立刻收斂了脾氣,追究真相隻會得罪寇家人,而且她也不敢留下來,所以就跟著一起走了。
湛非魚聰慧,自然也看的明白,隻是為枉死的寇元興感覺不值,他讀書刻苦,十來歲的少年瘦的都脫相了,可如今人一死,連最後一個親人都放棄了他。
見慣了湛非魚古靈精怪的一麵,這會看著她擰著眉頭,殷無衍不由摸了摸她的頭,“肖夫子留下來了。”
“大哥哥,寇元興是為何自殺?他還那麼小。”即便被寇元興仇視了,可湛非魚並不在意,他要給王琳琅報仇也沒有使陰招,隻是想在科舉上打敗自己。
可誰曾想被關進大牢就丟了性命,這一刻,湛非魚是自責內疚的,如果不是因為自己,章知府或許不會取消寇元興的名次。
坐在麵前的小姑娘仰著頭,烏黑渾圓的雙眼蒙上了一層灰暗,殷無衍感覺胸口被看不見的針紮了一下,滿滿的都是心疼。
“小魚,寇元興之死和你無關!”殷無衍正色的開口,雙手落在湛非魚肩膀上,一字一字繼續道:“陳閔忠既然要對章知府出手,府試便是契機,而寇元興性情偏激又敵視你,陳家早晚都會找上他。”
十三歲的寇元興最在乎的不過三件事:一是科舉,二是他的母親,三是青梅竹馬的王琳琅。
後者已經死了,而陳家也不可能那科舉來逼死寇元興,那麼隻剩下寇母這個原因,想到肖夫子被綁走的兒子,寇元興選擇屈服,選擇去死,隻是為了保護寇母,可他用生命保護的母親卻在他死後如此自私薄情。
湛非魚不鑽牛角尖,可心裡依舊沉甸甸的難受,“大哥哥,回上泗縣之前我想去一趟淮縣拜祭寇元興。”
我不殺伯仁,伯仁因我而死。
……
書房裡,來回踱步的陳學政揮退了稟告的手下,寇氏人帶著寇元興的屍體逃走了,陳學政並不在意,他真正在意的是禁龍衛為何會牽扯進來,而且還以侍衛的身份跟在湛非魚身旁!
任何的陰謀詭計在禁龍衛麵前都是不堪一擊!陳學政走到書桌前坐了下來,提起筆可寫了不到一行字後,又暴躁的把紙給揉成一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