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侯縣尉不但沒有怒意,態度反而更為恭敬謹慎,重光抬手指了指曹捕頭三人,“至於他們,哼,不過是披著官服的狗腿子罷了,二話不說就想掀桌子,我家姑娘膽子小,我隻好把人打出去。”
趙三什麼德性,侯縣尉一清二楚,隻是惱火他三杯馬尿下肚就不知道輕重。
府城來的貴人,一個小姑娘身邊就跟著六七個人,明顯就是大戶人家的小姐,趙三也敢調戲,沒割了他脖子已經是手下留情了。
“不管如何,還請小姐去衙門說清楚。”侯縣尉顧慮到趙縣令隻能先把人帶去衙門,到時候整個燙手山芋就和自己沒關係,真得罪了人,那也是趙三得罪的。
趙三傷了喉嚨差一點窒息而死,不管如何他也是苦主,侯縣尉此舉已經極其客氣,這要是一般老百姓的話,估計直接就讓捕快拿繩子把人綁到縣衙了。
“行吧,出手傷人的是我,這就跟你們去縣衙走一趟。”重光倒也乾脆,這輕飄飄的語調,好似是去縣衙一日遊。
“稍等。”丟下兩個字,重光轉身往雅間走了去。
“大人?”曹捕頭不甘心的開口,可話還沒說完,侯縣尉警告的目光就瞪了過來。
曹雄這些捕快平日裡和趙三狼狽為奸,侯縣尉是懶得管,可就如同這護衛所言,傷人的是他,想要讓他家小姐去縣衙,趙三還沒這個資格,侯縣尉更不願意得罪府城的貴人。
半晌後,原本以為重光會進去回稟一聲,哪想到他竟然拿了個白麵饃出來了,“走吧,前麵帶路。”
侯縣尉老臉僵硬了幾分,這果真是有恃無恐!
客棧外早就站滿了看熱鬨的路人,當看到二十多個捕快,還有三十多個衙役,黑壓壓的一群人竟然就為了抓捕一人。
關鍵是重光看著不像是江洋大盜,更像是懶散不羈的世家公子,尤其是他一邊走還一邊啃著饃,這讓圍觀的百姓都傻眼了。
趙三在醫館喝了藥就回縣衙後的宅院裡了,這會聽到小廝的話,趙三蹭一下從床上坐起身來,聲音依舊嘶啞,卻透著要報仇的恨意,“又是侯縣尉?”
小廝一臉狗腿的湊過來低聲道:“三公子,侯縣尉說那賤丫頭來頭不小,估計是府城哪個大家族的千金,而且動手的是她的護衛。”
若是小姑娘動的手,曹捕頭還能把人抓起來,可動手的是護衛,冤有頭債有主,這又是府城的貴人,侯縣尉肯定會阻止曹頭抓人。
摸了摸腫痛的喉嚨,趙三忿恨不甘的捶了捶床沿,“你去告訴汪縣丞,讓他按老規矩來!”
“是,小的這就過去。”小廝連忙應下。
被帶上公堂的重光就這麼被人晾在這裡了,小吏話說的很明白,原告傷的太重,這會還在醫館,重光這個被告隻能等著。
湛非魚在殷無衍的陪同下,把淮縣大街逛了一圈,等兩人到縣衙這邊時,外麵已經圍了一圈看熱鬨的百姓。
“這後生可惜了啊,那可是趙縣令的侄子。”百姓甲一臉同情的直搖頭。
路人乙小心翼翼的瞄了一眼公堂上凶神惡煞的捕快,這才低聲道:“怎麼就不失手把人給弄死了,也算是給淮縣除了一害。”
“你想死啊,這種話也敢說!”百姓甲驚恐的恨不能捂住說話人的嘴巴,直接拽著他胳膊就退到了人群外,這話要是被趙三聽到了,他們不死也要脫層皮。
湛非魚站在不遠處的樹蔭下,聽著四周百姓的議論聲,皺著眉頭道:“趙三在淮縣橫行霸道,趙縣令就這麼縱容他?”
以前在南宣府,雖然章知府手中的權利被仝同知給架空了,可名義上他還是一府之首,趙縣令這般縱容侄子魚肉百姓,隻要證據確鑿,章知府完全可以把趙縣令法辦。
“趙縣令是個膽小的昏官!”禁龍衛遍布大慶朝各個州府,趙縣令的情況殷無衍早就知曉,這樣的昏官在大慶朝並不少。
趙縣令膽小怕死,所以趙三即便在淮縣橫行霸道,可他也不敢鬨出人命來,隻能仗勢欺人罷了。
至於趙三那惡心的癖好,隻要他願意給銀子,有的是人家願意把賠錢貨的小丫頭賣給趙三當丫頭。而簽了賣身契之後,這些小丫頭是死是活都在趙三的掌控之下,即使是官府也無權乾涉。
趙三和淮縣這群富家子弟橫行鄉裡,可他們都不敢鬨出人命,把人打傷打殘了,自然有小廝家丁來頂罪,到時候再賠個三五十兩銀子,這事就過去了。
而對尋常百姓而言,人也沒死,又賠了銀子,關鍵是胳膊擰不過大腿,他們隻能忍氣吞聲,所以趙三這群紈絝也好,趙縣令這個昏官也罷,他們都不是好人,偏偏又沒踏出界限之外。
“在趙縣令調到淮縣之前,上一任縣令是個貪官,苛捐雜稅導致淮縣差一點旱災那年差一點民變。”
淮縣地處江南,風調雨順,又因為接近府城,所以百姓可以說是豐衣足食,朝廷在江南等地是每畝良田納三鬥,若是碰上災難,偶爾還會減免。
可上一任縣令除兩稅之外,又加收丁錢與徭役,還有名目繁多的田賦附加稅,頭子錢、義倉稅、農器稅、牛革筋角稅、進際稅、蠶鹽錢、曲引錢、市例錢等等。
逼得淮縣百姓民不聊生、哀怨連天,而趙縣令任職後,朝廷的徭役是給銀子的,可這些銀子卻被趙縣令用各種名目給截留了,但他也廢除了其他亂七八糟的賦稅,被盤剝的百姓不但感覺被剝削了,反而對趙縣令感恩戴德。
“淮縣商賈也有鬨出人命案子的,趙縣令都是各打五十大板,商賈隻需要賠銀子就可以結案。”殷無衍看了趙縣令的生平後,也很是無語,按照他一貫的行事作風,這樣的昏官早就被下大獄了。
可這裡是江南道,是陳家的地方,陳渭彬這樣的清官待不長久,趙縣令再昏庸也好過上一任橫征暴斂的縣令。
“還有這樣的父母官?”湛非魚已經不知該如何評價了,趙縣令這樣的昏官就好似鈍刀子割肉,不會一下子要了你的命,卻也能讓你有冤無處伸,打碎牙齒和血吞。
“章知府會處理。”殷無衍安撫的摸了摸自家小姑娘的頭,即便她平日裡裝的太冷血無情,卻還是個柔軟的小姑娘,心係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