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平心靜氣和陸重淵坐在一起,瞧著瞧著,倒也瞧出了幾分趣味,這會她一邊看著花燈,一邊同陸重淵說道:“五爺,你看,那幾盞花燈好好看。”
她長到現在過了無數個花燈節,卻還是頭一回看外頭的花燈。
以前每年過年,她都是跟著父王母妃去宮裡,後來成婚了,也是跟著陸承策去參加宮宴,還從來沒有一次,看看外頭的花燈節是怎麼過的。此時瞧見了,倒是也可以做出一番對比,雖然不及宮中花燈精致,卻是格外有趣味。
甚至還有些野趣。
普通的花燈,有兔子、蓮花、錦雞、寶勝如意的......彆致的也有蝴蝶、蜻蜓,鴨子的。
她坐在馬車裡打眼望外頭看去,還真是各式各樣,璀璨極了。
陸重淵聽著身邊傳來嘰嘰喳喳的聲音,倒是一點都不覺得煩,甚至還有些高興,沒有依著她的話往外頭看去,而是側過頭,垂下眼眸朝她看去,她彎著一雙眉眼,被外頭的燈火照映的十分璀璨。
就連眼裡也跟盛著星光似的。
他喜歡她這幅樣子,喜歡她這種滿心滿眼都是他的感覺。
“五爺——”
蕭知習慣了陸重淵的靜默,也沒覺得不對勁,指著一個兔子花燈,笑著繼續問道,“你瞧那隻兔子花燈,好看嗎?”那隻兔子花燈不比彆的花燈,活靈活現的,眼睛那處還特地用朱砂塗成了紅色的模樣。
遠遠看去就跟個真兔子似的。
“喜歡嗎?”身邊傳來陸重淵略微有些低啞的嗓音。
“什麼?”
蕭知起初沒聽明白,轉過頭朝陸重淵看去,見他低著頭盯著她看,心下一動,就笑了起來,“你說那隻兔子花燈嗎?喜歡呀。”不過喜歡也沒用,那盞花燈這麼彆致,身邊還圍著這麼多人,一看就不是光拿錢就能買到的。
陸重淵卻沒再問她,隻是朝慶俞吩咐道:“停下。”
一刻鐘後,蕭知看著手裡的花燈,還有些微怔,她都還有些沒反應過來......剛才慶俞停車之後去問了店家,那店家果然說這是非賣品,除非猜謎。
若是猜謎數量最多,準確率最高的,就能免費獲得這盞花燈。
後來......
後來慶俞把燈謎取了回來,陸重淵沒一會功夫就解了出來,總共一百個燈謎,他在一刻鐘的時間內解了六十個,不僅一個都沒錯,準確率還是最高的。
“不喜歡?”
陸重淵見她一直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麼,隻當她不喜歡,皺了眉,“你要是不喜歡,我們就再往前逛逛。”
“喜歡的。”
蕭知終於回過神,她仰著頭,彎著一雙眉眼看著陸重淵,臉上是沒有掩飾的高興,她以前擁有過很多花燈,又金貴又好看......手裡這盞花燈其實並沒有這麼金貴,紙糊做得花燈,雖然有些彆致,但也隻是彆致罷了。
可她卻很喜歡。
很喜歡,很喜歡。
纖弱又白嫩的手就這樣握著手裡的花燈,裡麵的蠟燭還在燃燒著,把她那張桃李般的芙蓉麵照得好看極了。
她抬起頭,看著人,笑,“謝謝你呀,五爺。”
......
夜裡。
兩人回去的時候已經有些晚了。
同床共枕了這麼一段日子,蕭知對跟陸重淵睡在一張床上,倒是也沒那麼緊張了。不過她還是會習慣性的,每天在水房拖延一段時間,避免遇見醒著的陸重淵......陸重淵也不知道是有意無意。
每天都會比她睡得早,然後也要比她起得早。
兩人同床共枕了這麼久,但在床上同時清醒的時候,倒是一次都沒有。
自然。
這也隻是蕭知的“以為”罷了。
今日回到家後,蕭知先去水房洗漱,她今天實在是太累了,又因為找不到哥哥心情不好,簡單洗漱了一會就躺在床上睡著了。
陸重淵出來的時候,甚至已經可以聽見她均勻的呼吸聲,他沒有立刻上床,反而是坐在拔步床前,看了她有一會,他能察覺出今天她的心情不大好,至少最開始的時候是那樣的。
“你到底在想什麼?”
陸重淵的聲音很輕,他就坐在輪椅上,用一種極為複雜的眼神望著她,然後伸出手,冰涼的指尖就覆在蕭知的眉宇之間,一寸一寸輕柔的滑過,等滑到下頜處的時候,才又沉聲跟著一句,“你的心裡到底又有什麼秘密呢?”
這句話剛說完。
躺在床上的女人也不知道是感應到了什麼,還是做起了噩夢,竟忍不住哭了起來。
她平日裡壓抑的太久,即便是哭也很小聲,雙肩不住打著顫,小巧玲瓏的鼻子也不住抽著,整個人蜷縮在被子裡,看起來可憐極了。
這還是陸重淵第一次看到她這幅模樣。
覆在她臉上的手一頓。
他見過堅韌不屈的蕭知,也見過肆意妄為的蕭知,她膽子大的時候連他的話都不聽,甩起鞭子的時候冷若冰霜,任誰瞧著都害怕......這還是他頭一次見她,這樣壓抑的哭著,像是從喉嚨深處發出來的哭聲。
小心翼翼的不知道在害怕什麼。
“爹,娘,哥哥......”
陸重淵起初沒聽見,等湊近了才聽清楚,“娘,彆丟下我。”
堅硬的心因為她的哭音像是揉碎了一般,陸重淵歎了口氣,他什麼都沒說,隻是彎腰,伸手,把人攬在懷中,然後輕輕拍著她的後背,用很彆扭的語氣哄道:“好了,不哭了。”
懷中的女人也不知道是因為哭得太久,昏睡過去了,還是因為聽到了他的輕哄,竟然真得停止了哭泣。
安安靜靜的睡了過去。
***
翌日。
蕭知醒來的時候,覺得自己的睡姿跟以前不大一樣,她以前雖然睡相也不大好,可也隻是在自己的被子裡作亂,可今天她有大半身子都在陸重淵的被子裡。摸了摸腦袋,回憶下昨晚上的事,但卻怎麼也想不起來。
她也不是愛在這些事上較勁的人,眼見想不通,也就沒再多想了。
洗漱完。
吃過早飯。
蕭知看了一會這個月來五房的用度,又招了幾個丫鬟、婆子吩咐了幾件事。
喜鵲就過來了。
“主子,今兒個天氣不錯,我們去外頭走走吧。”喜鵲提議道。
以前主子也喜歡安靜,可偶爾也會去外頭走走,自打進了五房之後,除非必要倒是一次都沒去過。
蕭知想了想,倒是也沒有拒絕,她從趙嬤嬤的口中知道陸重淵喜歡吃梅花酥,正好這個時節,梅花開的正好,她倒是可以摘一些過來......便朝人吩咐道,“你去拿個籃子,再拿把剪子,我們出們摘點梅花。”
喜鵲興衝衝的應了一聲,就去安排了。
出門的時候。
蕭知倒是讓人給陸重淵帶了句話,然後就帶著喜鵲往外走,她知道陸家有一塊地方,梅花開得是最好的,離二房不遠......以前,她最喜歡去那邊。
......
到了那。
喜鵲不想她勞累,就自告奮勇的去剪花。
蕭知也就由著她去了。
她自己坐在一塊乾淨的石頭上,目光朝四周看去,風景還是以前的風景,就是物是人非,一路看去,竟是連個認識的人都沒有。
也是。
她死了。
她那些親信自然也不可能再留在府中,想著如意,還有其他幾個丫頭,蕭知心裡又歎了口氣,倘若如意還在的話,她倒是......
“喲,我還以為這是誰呢?”
不遠處傳來一道嬌蠻的聲音,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蕭知一時沒反應過來,便又聽到一句,“原來是我那五嬸呀。”
能這麼稱呼她的人,不多,而女的,更是隻有陸寶棠一個人。
轉頭朝發聲處看去,因為逆光的緣故,她眯了眯眼,等人走近了才瞧清......她以前那個小姑子,全然沒有半點以往的嬌憨天真,倨傲的抬著一張臉,似笑非笑的望著她,見她看過去,還譏嘲道:“哎,姓蕭的,我聽說上次你針對我母親,害我母親被罰。”
“你要是肯跪下跟我認錯,我大人有大量也就原諒你了,要不然——”
她輕輕哼了一聲。
蕭知看著陸寶棠這幅樣子,覺得有些好笑,但也不知道該笑陸寶棠小小年紀就會偽裝,還是該笑自己識人不清。
正好喜鵲已經剪了花過來,看到她們這幅模樣,忙拉了拉蕭知的袖子,輕聲道,“主子,我們走吧。”
她是害怕陸寶棠的。
又有些後悔,不該拉著主子出來。
這不,一出來就碰到這麼個找茬的。
蕭知嗯了一聲。
她也不願意在這個時候跟陸寶棠起衝突,剛站起身,她就聽到陸寶棠嬌蠻道,“我讓你走了嗎?你不跪下道歉就不準走!”
說著就想來拉蕭知的袖子,可她的手還沒碰到蕭知,就被喜鵲攔住了,“三小姐,您大人有大量,彆跟我們主子過不去。”
“啊!”
陸寶棠眼見自己的纖纖玉手被喜鵲抓著,尖叫一聲,就像是碰到了什麼臟東西似的,忙縮了回來,又覺氣不過,冷著一張臉,就揮了手朝人的臉上扇去。
“本小姐也是你這種賤奴能碰得?”
蕭知起初是沒顧著後頭的動靜,等聽到喜鵲驚呼一聲才轉過頭,看著她捂著臉摔倒在地上,籃子裡的梅花都摔了出來。
她的臉一下子就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