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那個時候,她再離開也不遲。
再說。
她現在留在大燕,還有更重要的事做。
崔妤馬上就要進門了,憑什麼她跟哥哥要受此磨難,而陸承策和崔妤卻能夠如此坦然的過著日子?他們欠她的,這筆賬,不跟他們好好清算一把,她實在咽不下這口氣!
隻是這番話。
她不會和哥哥說。
深深吸了一口氣,眼見哥哥還要再開口,蕭知率先揚了一個燦爛的笑顏,握住他的手,柔聲說道:“哥哥,你不必擔心我,我會好好照顧好自己的。”
“倒是你,一個人遠赴夏國一定要小心。”
蕭知麵露擔憂,“外祖父如今還不知道怎麼樣,舅舅又被人如此陷害,恐怕現在整個夏國都被晉王把控了,你......千萬不能再出事了。”
她如今隻剩下哥哥這個親人了。
如果哥哥再出事,那她肯定會發瘋。
顧辭知道她這個妹妹的性子,她決定了的事就不會更改,也就未再說什麼,隻是伸手揉了揉她的頭,保證道:“你放心,我不會讓自己出事的。”
“你......”
他原本還想再說些什麼,想想,還是沒有出口。
且罷。
不管陸重淵安得是個什麼心思,隻要阿蘿不同意,那麼他拚死也會護住阿蘿,絕不會讓她做任何不想做的事。
***
一炷香的時間後。
那扇緊閉的木門終於傳來了動靜,是慶俞開得門,蕭知方才就一直在等候消息了,如今見那扇門開後,立時就起身過去了,焦急道:“怎麼樣?五爺的腿可......有的治?”
聞言。
慶俞朝她拱手一禮,卻沒有答話,隻是恭聲說道:“夫人,還是您自己進去問五爺吧。”
這——
到底是好是壞啊?
蕭知看著慶俞一如往常的麵容,心裡一時竟然也有些不敢確定了,她抿著唇,站在門檻前,猶豫了好一會,終於還是咬牙邁了進去。
而跟在她身後的顧辭見她這幅模樣,負在身後的手一頓。
想到阿蘿剛才同他信誓旦旦說得那些話,半響,還是搖了搖頭,他這個妹妹啊,恐怕是一點都沒有認清自己的心。
“世子爺。”
慶俞朝他拱手一禮,想到此時五爺和夫人必定還有好一番話要說,便又同人恭聲道:“我們且在外頭,再候一會吧。”
顧辭禮儀風度向來頗佳,聞言,他是先看了一眼走在屋子裡,頭也不回的蕭知,然後收回目光,輕輕“嗯”了一聲。
......
而此時的屋內。
蕭知看著坐在輪椅上的陸重淵,以及站在一邊沒什麼好表情的柳述,她看看這個看看那個,一時也不知道事情的進展到底怎麼樣,猶豫了好一會,還是打算問起柳述。
“師父,他的腿,能......治嗎?”
柳述聞言,臉色一沉,沒好氣的瞪了她一眼,凶巴巴地開口,“你都把人送到我這邊來了,我要是不能治,豈不是自打招牌?”
說完。
又狠狠瞪了身後的陸重淵一眼。
先是陸承策那個混賬東西,現在又是這個惡名昭昭的陸重淵,他這個寶貝徒兒上輩子到底做了什麼糟心事?非得被陸家人這麼禍害?要不是如今這個陸重淵還有些用,他根本看都不會看一眼,更彆說給他治腿了。
這,這麼說,就是能治了?
蕭知剛才還懸著的那顆心,徹底落了下來。
她的臉上是掩飾不住的激動,就連那雙眼睛也跟著亮了起來,心裡高興著,麵對柳述凶巴巴的語氣,她也沒什麼反應。
左右師父對她而言,就跟個紙老虎一樣,彆看他平日裡凶得要死,但其實最護短不過了。
不過見他眼神凶狠地盯著陸重淵,她想了想,還是走過去,輕輕拉了拉人的袖子,撒起嬌,“師父~”
柳述一生無兒無女,唯有這個徒弟,他們兩人之間既有師徒之義,又有祖孫之情,此時見人這般,再大的怒火也消了大半。
可心中難免還是有些恨鐵不成鋼。
伸手點了點她的額頭,也沒用力,“你啊!”
終歸是沒再說什麼,抽回袖子,同她說了一句,“我先出去。”
說完。
便果真不再停留,轉身往外走去。
蕭知是等他走後才轉身朝陸重淵看過去。
陸重淵坐在輪椅上,臉上的表情看起來和往日並無什麼不同,但若是細察的話,還是能從他的眉宇之間看出一絲隱藏的激動。
她心中覺得好笑。
明明激動的要死,非得這麼偽裝,這個人啊,有時候真是......
到底沒拆穿他。
她蹲在陸重淵的身前,替人重新掖了一回膝蓋上的毯子,然後握住他放在膝蓋上的手,仰著頭,迎著他如平日一樣淡漠的目光,柔聲說道:“五爺,很快,你就能站起來了。”
這不是第一次有人和他提起了。
剛才柳述診治之後,慶俞就已經激動地和他說過這樣的話。
可那個時候。
他心中除了隱藏的一抹激動之外,卻再無多餘的情緒。
而此時聽到眼前人的這番話,明明是一模一樣的字眼,卻硬是讓他品嘗出一抹不一樣的感覺,也讓他的心情變得激動,變得歡愉,變得......有些難言的複雜。
好像有什麼激烈的情緒想衝破這顆心,衝出來一樣。
陸重淵垂眼望著她。
良久,他終於輕輕“嗯”了一聲,話語之間的情緒有著往日從未有過的激動。
他抬手。
覆在蕭知的鬢邊,指尖輕柔。
那雙向來冷靜、淡漠,甚至大多時候都沒有情緒的丹鳳目中,此時卻有著無限的柔情,隻可惜他低著頭又位於逆光處,木頭窗欞外的日光籠罩在他的身上。
讓人瞧不清他麵上的溫柔,也看不見眼中的柔情。
蕭知習慣了與他相處,此時被他撫著鬢發也沒發覺什麼異樣,她心裡高興,臉上的笑也一直落不下去,隻是想到哥哥的事,她望著陸重淵,話語之間又變得猶豫起來,“五爺,有一樁事,我想拜托你。”
“你......”
話還沒有說完。
身後傳來顧辭的聲音,“我來同陸都督說吧。”
兩人循聲望去,陸重淵斂了臉上的笑卻沒有收回手指,仍舊覆在蕭知的鬢邊,神情淡淡地望著顧辭,良久,他才收回視線,看向蕭知,開了口,“你先出去吧。”
大概是察覺出她麵上的猶豫。
陸重淵的臉上又露出了一抹些微的笑,“沒事,去吧。”
蕭知無法,隻能點了點頭,走了出去。
眼見她離開。
端坐在輪椅上的陸重淵目光追隨著蕭知的身影,眼見她走出房門,直到瞧不見她的身影,這才收回視線,然後又變成了以往那副神情冷淡的模樣。
望著顧辭。
縱然坐在輪椅上,也還是一副睥睨天下、傲視萬物的模樣,“說吧。”
***
蕭知坐在院子裡等得有些焦急,她也不知道過去多久了,反正看著那扇緊閉的門,就不自覺地在院子裡踱起了步。
慶俞勸說了幾回。
無用。
最後還是柳述看不過去,把人拉回到椅子上坐好,“急什麼,難不成你還擔心你......”餘光瞥了一眼站在一側的慶俞,“兄長”兩字被他壓了回去,“他搞不定嗎?”
顧辭雖然沒有入仕,但絕對是同輩之中的佼佼者。
以他的本事,根本無需擔心。
蕭知自然是知道哥哥的本事,但她就是擔心,莫名的擔心,這種擔心令她坐立不安,她抿著唇也不說話,直到那扇門終於開了,她那顆心終於是落了下去。
站起身,快步走過去。
顧辭率先出來,看著蕭知麵上的擔憂,他也未說什麼,隻是看著她點了點頭。
同意了。
蕭知心下微鬆,然後她透過顧辭朝屋中看去,正逢陸重淵抬頭看向她,她的臉上露出一個燦爛的笑,腳步便不由自主地往裡頭邁了進去。
立在門邊的顧辭原本是想喊住她的。
但見她如此義無反顧,便也未再開口,先前他和陸重淵說話的時候,也隱約窺探過他對阿蘿的心思。
轉頭朝身後看去。
屋中那兩人,一個穿著豔麗的裙子,半仰著頭,滿麵笑容地看著坐在輪椅上的男人,一個垂著眸,平日那張冷峻又冰寒的麵上此時卻有著無限的柔情。
或許。
這個男人會不一樣?
他抿著唇看了一會,最終還是選擇把這一室留給兩人。
屋子裡,蕭知並未察覺顧辭的心思,她心裡是高興的,而高興之外還有一抹猶豫,此時滿麵笑容的臉上,那絲猶豫和躊躇縈繞在眉宇之間。
陸重淵大概是看出她的神情有異,問道:“怎麼了?”
“你——”
蕭知抬頭望著他,良久,終於還是問出了聲,“你,你都沒有什麼想問我的嗎?”
哥哥怎麼會在這?
師父怎麼會在這?
她又怎麼會認識他們?
他......
難道就不想知道嗎?
聽到這一句,陸重淵臉上神情不變,語氣也如常,“我的確有很多疑問......”說完,他看著蕭知紅唇微張,似是想說些什麼,偏偏一個字都吐不出。
“不過我能看出你不想說。”
他一邊扶著她的鬢發,一邊淡淡道:“既然你不想說,我又何必問?”
“五爺,我——”蕭知張口想說,但最終還是咬了咬牙,不知過去多久,她才握著陸重淵的手,道:“這些話,我現在還沒辦法和你說,但你相信我,我絕對沒有害你的意思。”
“我......”
“我知道。”陸重淵打斷她的話,接了過來,“我知道你不會害我。”
“至於這些事——”
他話語一頓,餘後才撫著她的鬢發,柔了一些嗓音:“等你日後想說的時候再同我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