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如今——
她的變化怎麼這麼大了?
陸承策皺了皺眉,眼中難得多了一抹沉吟。
蕭知知道自己這會的情緒不對,也的確惹人懷疑,可她顧不了這麼多了,她現在看到這兩人就惡心,她怕再待下去,會直接吐出來。
還是如意說了一句,“世子爺,五爺還在禪房等著,主子也是著急過去。”
聽到這一句。
陸承策眼中的沉吟頓去,他怎麼就忘了,五叔今日也出門了,想到五叔那個身子,他沒有多說,讓開之後便同蕭知拱手,言道:“等無咎上完香就去給五叔請安。”
誰稀罕他的請安?
蕭知冷冷瞥他一眼,理都沒理他,直接邁出門檻,打算離開。
可還沒走兩步,身後便又傳來崔妤的聲音了,“五夫人,您且等下。”
緊跟著是一陣腳步聲。
崔妤來到了她的麵前。
陰魂不散。
蕭知冷著一張臉,停下腳步,她不知道崔妤要做什麼,可路被人擋住了,自然是走不掉了,她比崔妤要高些,這會就冷峭著一張臉,垂眸望著她。
也不說話。
等她開口。
“五夫人,上回崔家的事是我的錯,我原本是想尋機會登門道歉的,奈何這陣子家中有事,不好隨意出門,這才耽擱了。”崔妤察覺出蕭知對她的敵意。
她不知道這抹敵意從何而來。
思來想去,也隻能歸咎於當初崔家那樁事了。
崔妤倒是不覺得道歉有什麼丟臉的,以後既然要成為陸家的人,那麼適當的示弱自然是有必要的,何況這會陸承策還在這邊,她自然是想給人留下一份好印象的。
她可不想讓人覺得她還沒進門呢,就已經同陸家的人產生嫌隙了。
想到這。
她的語氣越發柔和,就連麵上的表情也是帶了十足十的歉意,“我知道那次是我莽撞了,惹您不快,您大人有大量,莫同我這個晚輩計較。”
蕭知本來今日是懶得搭理崔妤的。
一來,時間還不對。
二來,地點也不對。
可有人非得上趕著找不痛快,就這麼走了,好像還真是枉費她這一片心意了。
這麼一想,蕭知突然也就不著急走了,她就站在崔妤麵前,低頭看著她,見她一副溫婉至極的好模樣,突然勾起嘴角扯出一道笑,“崔姑娘是在同我道歉嗎?”
這話不好聽,但意思差不多。
崔妤心下雖有猶豫,但還是點了點頭,柔聲道:“是的,上回的確是我莽撞了,應該查得再清楚些。”
“看崔姑娘的意思是很早之前就覺得自己做錯了,也是很早以前就想同我道歉了......”蕭知好整以暇地看著她,眼見崔妤點頭,便又說道:“我原本以為世家名門出生的姑娘,應該很懂規矩才是,哪裡想到崔姑娘就連道歉也是如此的不誠心。”
這話太重。
崔妤臉色一白。
她身後的丫鬟更是忍不住插嘴,“五夫人,我家小姐誠心誠意同您道歉,您何必如此為難於她?”
“為難?”
蕭知睨了她一眼,嗤笑一聲,“既然早早就想同旁人道歉,那就算再沒時間,也應該先寫一張帖子,訴說自己的歉意。崔姑娘嘴裡滿滿都是歉意,可該做的事卻是一件都沒有。”
“我說一句不誠心,難不成有什麼不對?”
“你!”順心也白了臉色,偏偏她又說不過蕭知,隻好把頭轉向陸承策,央求道:“世子爺,小姐的品性您是知道的,您且幫幫小姐,若不然這樣的話傳到外頭,日後咱們小姐還怎麼做人?”
陸承策皺著眉。
他本來是不想摻和她們的事,可崔妤是阿蘿的好友,再過不久還會成為她的妻子,若是傳到外頭,的確不太好聽。
剛想張口。
隻是不等他說話,原本麵向崔妤的女人又把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女人小臉冷冰冰的,沒了以往的溫柔婉約,整個人就跟雪山上的雪蓮一樣。
又冷又傲。
“世子既然叫我一聲五嬸,那麼我免不得是要做好這個長輩的,有些話,不好聽,可我還是得說。”蕭知冷著一張臉看著陸承策,完全沒了以往的深情熱愛,說出來的話就跟刺人的一樣。
“雖說你跟崔小姐是未婚夫妻了,但也應該知道避嫌才是。”
說完。
她把話一頓,繼而又跟著冷聲一句,“你一個大男人是沒什麼,可彆壞了人家崔小姐的清白,沒得傳出去,隻當咱們這位崔小姐是個不守規矩的,白念了那麼多年的孔孟禮儀。”
蕭知說得這番話,一個字都不好聽,可偏偏規矩就是那麼一層規矩,讓人連辯都辯不得。
崔妤自然知道未婚夫妻婚前是不好見麵的。
這是老祖宗定的規矩,不能忘得。
但其實這些年民風越來越開放,也不是沒有未婚夫妻在婚前見麵的,旁人見到了私下或許會說道幾句,但也算不上什麼大事。
可就算不是什麼大事,真的傳出去,難免是不好聽的。
尤其是還用這樣的言語傳出去。
不僅對她不好,對陸承策也不利。
崔妤往日沉穩的臉色此時煞白一片,她是真沒想到這個孤女出身的五夫人竟然這麼牙尖嘴利,偏偏那些話連個差錯都挑不出,讓人連一絲反駁的機會都沒有。
餘光瞥向對麵的陸承策,見他臉色也不好,她心下便是一個咯噔。
她今日出門,自然不是真的為了來祭拜顧珍,而是因為想見陸承策......她知道陸承策事務繁忙,平日就算去陸家,恐怕也見不到人。
可今天。
他肯定會來祭拜顧珍。
所以她算好時辰,買好東西,為得就是見他一麵。
至於見麵,自然也不是因為訴說什麼這段日子的委屈或是彆的,沒必要,說了,陸承策也不會覺得怎麼樣。
她要見陸承策,是想同他訴說自己的見地和看法。
她要讓陸承策放心,她不是那種死纏爛打的人,她嫁給他也不是因為彆的。
他可以把她當做盟友。
何況相比娶其他人,娶她是最好的了,她跟顧珍是朋友,她知道陸承策對顧珍的情意......總比其他那些造作的貴女要好得多。
這是她的第一步打算。
如今。
她剛讓陸承策對她卸下心防,也的確讓他的態度鬆動了一些。
哪裡想到。
卻出了這樣一樁事。
擔心自己的辛苦白費,崔妤也顧不得什麼,忙同蕭知說道:“五夫人,我跟世子爺是在城門口偶遇的,因為都是來祭拜世子妃,這才同行。”
“您切莫誤會。”
她這話說完,原先白了臉色的丫鬟也忙跟了一句,“就是,咱們小姐跟世子爺是偶遇,您若不信,回頭去城門口問一聲便是。”
“再說了......”
丫鬟輕哼一聲,氣聲道:“咱們小姐跟世子妃是從小一道長大的閨中密友,五夫人,您進門晚,不知道也是正常的。”
真是有意思啊。
事到如今,還要拿她來當借口。
不過顯然,她這個借口實在不錯。
要不然也不至於委屈崔妤明明恨她恨得要死,還要在她死後,到陸承策麵前裝一副姐妹情深的樣子。
嘖。
真是惡心。
“原來崔小姐跟寶安郡主竟是好友啊?”
蕭知壓著心裡的思緒,笑盈盈地望著那個丫鬟說了一句,見她點頭,似是還想再說些什麼,便又笑道:“如果我是寶安郡主,知道自己的好友竟在自己死後一年,嫁給了自己的夫君,恐怕真是死都不得安寧啊。”
話音剛落。
佛堂外的氣氛就如寒冬臘月似的。
倘若先前崔妤隻是白了臉色,慌了神,那麼此刻的她真得是連站都站不穩了,她最怕的就是這個,顧珍這顆棋,有利也有弊,她能讓陸承策因為顧珍對她刮目相看。
可同樣,也得擔憂陸承策因為顧珍,真的枉顧她的情意。
而如今——
她看著陸承策的臉色,心下漸沉。
掐在丫鬟手腕上的手逐漸收緊,崔妤整個身子都繃得厲害,她以往還不曾對誰動過殺心,可如今......卻對蕭知起了殺心。
這個女人究竟要做什麼!
低著頭,咬著牙,她壓著心裡的那股子怨氣,勉強露出一副可憐委屈的模樣,“五夫人,我知道是我惹您生氣了,但您也不必說出這樣的話。”
“我和阿蘿從小一道長大,我們之間的情分,外人又怎麼會知道?”
蕭知冷冷望了她一眼,不等她開口,那個丫鬟也緊跟著說道:“五夫人,您實在是太過分了!您......”
話音未落。
不遠處傳來一陣輪椅的推動聲,以及一道凜冽的男聲,“怎麼?”
男人的聲音很熟悉。
尤其是這個輪椅聲。
可以說,這道聲音剛出來的時候,原先爭執的幾個人就都停住了聲音。
蕭知更是直接循聲望去,眼見真的是陸重淵,她先是一怔,等回過神,便邁了步子朝人走去,“五爺,你怎麼來了?”
陸重淵望了她一眼,沉默著,沒有說話,卻還是把她的小手包攬在自己的掌心之中。
這個小東西明明看著乖乖巧巧的,怎麼這麼能惹事?他隻要離開一會,就能給他惹出一堆事情來,他倒是也沒覺得這樣有什麼不好的,想吵就吵,想鬨就鬨。
左右有他替她撐腰。
他就是氣悶她總是不肯同他說。
握著她的手,把人帶到自己身邊,然後坐在輪椅上,往不遠處看去,陸重淵的臉色十分冷淡,聲音更是恍如十二月的冰雪似的,“怎麼,不說了?”
“說啊,她怎麼,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