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人於心(1 / 2)

客棧是沒法住的, 但人不可能一天十二個時辰不睡覺, 所以, 趙時煦帶著單於和全淼選擇在野外將就將就。

馬車外生著可供取暖的火堆, 一共生了三個。全淼擔心他冷, 還給他弄了一個湯婆子, 把他身上的狐皮大氅裹了又裹,確定不會冷, 才放下心來。

“小王爺, 明日咱們就到了, 今夜且再將就一晚。”全淼看著趙時煦,咧嘴笑道。

趙時煦點了點頭,又看了眼自己身上裹著的大氅,問道:“單大夫考慮的真是周到。”

全淼偏頭看去,單於正坐在火堆前, 臭著臉取暖,感覺到全淼在看他, 忙瞪了一眼過來。

全淼哆嗦了一下, 回過頭來,“單大夫脾性可真不好。”

趙時煦笑了下。

“小王爺, 咱們在碧水山莊也還是有些人的,早前也算是在江湖打響了名聲, 這次出來,為什麼不召集他們?”這個問題全淼想了許久,但見趙時煦一直沒提, 他便一直沒問,現下倒是有些按捺不住了。

“楚輕不會給我留後路的。”趙時煦輕聲說道,那語氣仿佛在說‘吃宵夜吧’,一點大的波動都沒有。

可明明這話說出來,要麼該是很憤怒,要麼該是很傷情的。全淼想到。

“屬下明白了。”

趙時煦從馬車上跳下來,走到單於旁邊的火堆前坐下,未有言語。

全淼見他似乎在思考什麼,不敢打擾他,坐到他旁邊用一根粗棍子掏著火堆下燒過的柴灰,讓火能燒的更旺盛一些。

趙時煦瞧著,也撿起一旁的樹枝,思索了一會兒後方在地上一筆一劃的寫了四個字。

全淼有些好奇,探過腦袋去看,隻見趙時煦寫的那四個字是:皇權天下。

全淼不太明白,想要多嘴問一下,卻見趙時煦神情凝重,便乖乖的按捺住了,不去打擾他。

趙時煦放下樹枝,將身體向前傾,兩隻手臂搭在膝蓋上,再將下巴擱在膝蓋上,微卷縮著瞅著這四個字。

在火光的照射下,這原本在地上隨意劃拉出來的四個字,仿佛被一條火龍穿透過,帶著一股極其凜冽的氣勢朝人撲麵而來,令人招架不住。

“結局究竟是什麼?”趙時煦獨自想著。

他越來越覺得,這破書已經是破罐子破摔了,任由他在裡頭隨便蹦躂,江湖之後的劇情,他是完全一點都不知道,江湖時他好歹知道個卷標章標啥的,現下當真是一片空白,而這一片空白把他折騰的夠嗆。

他一開始憑著看過的淺顯部分,認定蕭阮是他的宿敵,可是到現在他才真正明白,蕭阮不過是個炮灰,他的宿敵是楚輕。畢竟書中,殺‘他’的人是楚輕啊。

這麼淺顯的道理都不明白,趙時煦有時候都不知道自己腦子是怎麼組成的。

嗤笑一聲過後,趙時煦再拿起樹枝將那幾個字戳破,而後直起身子仰起頭透過茂密的樹林瞧著夜色下零零散散的幾顆星星,控製不住的思念起了球球。

球球出生後,他幾乎沒怎麼抱過他,甚至都沒怎麼正眼看過他。嬰兒長的大概都是差不多的,有時候他閉上眼睛,都不記得球球到底長什麼樣了。

這樣想著,隻覺的孩子也是遭罪,覺的他和楚輕同樣都是混蛋。等將來孩子長大了,談及自己的身世時,不知他是否也會覺得可笑,出生不到一個月,他的至親便丟下他,在遙遠的地方鬥了個你死我活。

“球球,你好嗎?”趙時煦眼角有些泛紅,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生了孩子後,心態便有些雌雄同體了,令他生出了些女兒家才會有的柔軟‘母愛’來。

“發什麼愣,還不快去睡覺,不然你明天哪有精神折騰。皇上的大軍就駐紮在瀘縣,要去梁國,就得路過。”單於不知何時走了過來,瞧見他腳下劃花了但依稀看得清痕跡的四個字,以及他略有些神傷的表情,便控製不住出口嚷道。

趙時煦抬頭看著他,一副涎臉的表情,“單大夫,您說您一天氣性咋就那麼大捏,氣大傷身,您作為大夫,這個道理應該比我懂啊。”

單於總是能輕而易舉的被他氣的胡子都翹起來,跺腳回懟道:“我還知道憂思成疾,你小子要是想長命百歲,彆一天神想鬼想的。”

趙時煦語氣認真了一些,但表情卻未變,“單大夫,您從前不是叫我‘莊主’就是叫我‘小王爺’,如今是愈發放肆了,老是‘你小子你小子’的,我也是要麵子的人。”

單於一噎,頓了一會兒才道:“回馬車睡覺。”

趙時煦拍拍屁股站起身,一臉委屈的嘟噥,“睡就睡唄,那麼大脾氣做什麼。”

“你...”

趙時煦‘嘿嘿’一笑,跑上了馬車。

單於跺了跺腳,片刻後又無聲的笑了下,但笑過之後,眉頭就又皺了起來,明日他到底要怎樣過瀘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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瀘縣是要入梁國的必經之地,距離汴安隻有五十裡路,楚輕先一步拿下瀘縣駐紮在此,算是堵住了梁國來往之路。而趙時煦要去梁國,就得過瀘縣。如若不然他就得從京都繞路。從南境到京都,再從京都到汴安,時間得多一倍。

但令單於咋舌的是,趙時煦並沒有著急想法子進去,而是在這山林裡待了幾天方有所行動,且這行動也讓單於驚歎的同時也很是無奈。

全淼站在山丘上眺望著前方,隻見那座小縣城已經完全成了大靖的地盤,城樓外駐紮著大靖大軍,城樓上高掛著大靖的旌旗,數不儘的營帳和軍隊,都如沙塵暴一般在那座縣城盤旋著,瞧著又凶又猛。

他一大早就去查探過,這四周幾個入口都被堵死了,他們三個要避開城外大軍進去,除非會飛,但機關鳶又不可能隨身攜帶,就算攜帶,他們三個也不會操作。

“小王爺,情況不樂觀啊。”全淼回頭看著趙時煦。

趙時煦神情淡漠。

全淼未有再出聲,隻伸長脖子張望著,雖然不可能,但他也希望能夠看到十命。

這些日子他都在想,他和十命得怎麼做才能忠義兩全。有時候他是想過不管不顧的離開,可是當他回到趙時煦身邊時,這想法便極快的被他粉碎,這種時候,他若是離開了趙時煦,那他一輩子都不會安心。

“單大夫,接下來就麻煩您了。”

趙時煦的聲音打斷了全淼的神思,回過頭來與他一起看著單於。

單於歎了口氣,語氣很平和,“真的要如此嗎?您和皇上真的到了這一步嗎?”

趙時煦似乎是沒有思考,張口便道:“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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