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Chapter 34(1 / 2)

林小棗/文

“各位老師好,我是倪蘇。”

伴隨著女孩的自我介紹,導演徐風的目光落在舞台。

他打量著老友於安極力向自己推薦的這個小新人,老實說,徐風在見到倪蘇照片的第一眼時,其實感到非常乏味。此刻,那種乏味的感覺又上來了。

誠然,倪蘇長得非常漂亮,和風靡全國時的倪夢簡直如出一轍。但正是因為她和倪夢太像了,徐風才會莫名生出些索然。

或許有的導演審美始終如一,挑選的女演員幾乎都有相同的特質,可徐風不是。他更希望自己每一部戲的女主角,都有其自身特殊的不可替代的魅力。

若非於安極力推薦,還給他看了倪蘇當初試鏡《春列1719》的錄像,徐風根本不會考慮倪蘇。

然而,他在看完這個女孩的試鏡錄像後驚豔了,尤其得知她竟然是個從未接觸過演藝圈的新人後,更是光速打臉。

徐風喜歡靈氣四溢的“白紙”。

他不得不承認,見過表演狀態中的倪蘇後,他非常想看看她演繹一個全然不同角色又會有怎樣的化學反應。

徐風本來非常期待和倪蘇的合作,但老友的妻子倪夢,澆滅了他的熱情。

倪夢還是那樣冒進,她為了爭取張正祥老頭兒的戲,一直拖著不給正麵回應。直到《一天》那邊內定了女主角,她才客氣地致電表示非常榮幸來試鏡。

徐風為此非常不高興。

尤其是方才,倪蘇和倪夢並肩來到試鏡現場時,她們兩個人連散發的氣質都那樣相像。這和他想要的堅毅又脆弱的江月,相去甚遠,刹那,最初那股索然又湧上心頭。

對於選不選倪蘇,徐風又搖擺起來。

他感到這不是個好兆頭,沉吟片刻,決定給這個女孩加大表演難度。關鶯和司欲之間的化學反應非常強,他們的表演很是搶眼,誰在他們後麵表演都會很吃虧。

於是,徐風便乾脆將倪蘇拉到了這個位置。

他倒要看看,團隊這麼冒進傲慢,眼前這個女孩的天賦究竟又有幾分。

“倪蘇,你準備了哪段表演。”徐風也給她該有的自由度,“直接開始吧。”

倪蘇站在舞台中央,台下一切儘收眼底。

她是個情緒敏銳的人,她直覺,徐風並不像司欲所言那樣看好自己,而是帶著股挑剔的審視。

此刻,她也顧不得去分析司欲和徐風的心態,她隻知道,自己必須驚豔眾人。

深吸一口氣,倪蘇決定冒險。

她謙恭地看著麵試席,問:“請問我能和蕭曼如老師搭戲嗎?”

此言一出,不僅麵試席位的主創們都詫異看向她,那些候場的演員們也都小聲議論起來。

“這是《春列》那個女二號吧,她這麼狂?上來就要和傳奇影後對戲?!”

“我聽說她試鏡春列的時候,也跟路乘風搭戲了,她可能就喜歡挑戰高難度?”

“拜托,路乘風隻是國內三金,但蕭曼如老師可是國際大滿貫!毫無磨合就敢和蕭老師搭戲試鏡,這個倪蘇未免過於自信囂張了!”

事實上,不僅是其他演員不理解,連她的母親倪夢都不讚同。

她驚訝看向女兒,以目光尋味對方意欲如何。甚至,她開始考慮是否要暫停試鏡,再單獨跟女兒聊幾句。

倪夢擔心女孩選擇蕭曼如的一部分原因是自己。

因為她在麵對蕭曼如時的心態有問題,於是,女兒便要趁機幫她打破這個障礙。

倪夢並不讚同女兒的這個舉動,畢竟方才關鶯超常發揮,她的表演不能有任何的差錯。

她正欲起身勸說,卻見倪蘇從台上看過來,給予她一個安慰自信的眼神。這雙眼睛,和她方才牽起自己手篤定說“我們不一定輸”時的一模一樣,令人心安又動容。

倪蘇撐住桌麵的雙手忽的放鬆,她重新坐回椅子裡。

她決定相信女兒。

也是這刻,蕭曼如從她旁邊起身。

女人優雅從容地登上舞台,然後笑著牽起倪蘇的手說:“樂意至極,我的江月。”

蕭曼如上來即刻入戲,開口就以劇中女主的姓名喚她。

莫名地,倪蘇覺得她本人性格其實並不像網絡那般,她散發出來的氣質很隨和,根本沒有那麼可怕和高不可攀。

她便也回之笑意與禮貌,牽著蕭曼如的手微鞠躬:“那就有勞媽媽。”

伴隨著倪蘇給蕭曼如指試鏡片段,舞台的燈光漸漸轉黯,以為試鏡做準備。

很快,倪蘇給一個ok手勢,黑暗中唯一的光將她和蕭曼如籠罩其中。

“兩束。”她說,“我們試‘轉科後電話爆發’那段,麻煩燈光老師給我們兩束光。”

所謂“轉科後電話爆發”,是女主角江月下定決心要轉科時,打電話通知母親,結果母女倆爆發第一次爭吵的片段。

而這一段,恰好是關鶯方才演繹那幕的前置劇情。且這場戲所需要的情緒爆發與轉變,比剛才那場難得多,如果鏡頭連貫起來,甚至於隻有這段的壓抑爆發拍好了,才更顯得和林野的對戲酸澀甜蜜。

倪蘇要求兩束光,顯然是想在黑暗之中,製造兩個光源。就像舞台劇那樣,用光與暗的對比,來營造打電話的場景。

台下,徐風不由在本子上勾畫起來。

他受倪蘇啟發,對於這幕戲的分鏡有了新的靈感。他想,於安沒有欺騙他,這個女孩的確有靈感繆斯的潛質。

徐風再看向前方,倪蘇和蕭曼如的表演已然開始。

幽暗的舞台之上,隻有兩束光源,一束籠罩著倪蘇,另一束落在蕭曼如身上。

從到現場就氣質沉靜氣場全開的女孩,此刻,麵容卻變得糾結和迷茫。她手部做出握著手機的無實物表演,目光緊盯著其上,不自覺地頻繁抿唇。

倪蘇一秒入戲,此刻,她就是那個敏感少女江月。

江月根本就不喜歡理科,上課在遊離,下課更是如同行屍走肉。直到她遇見了一個叫林野的男孩,他在文科班,他告訴她:人該遵從自己的本心活著。

於是,她決定要反抗母親。

江月不再躊躇,她深吸一口氣,終是撥通了母親的電話。

旁邊,隨和的蕭曼如與收斂氣質的倪蘇全然相反,她陡然氣場全開。

雖然模擬的場景是打電話,她卻毫不客氣地直視身旁的倪蘇,目光銳利帶著審視:“月月?你為什麼晚自習打電話,出什麼事了?是在學校犯了事,還是和同學鬨了矛盾?為什麼翹課給媽媽打電話?”

一開口便是密集的逼人的質問。

這種嚴厲語氣本就容易將人壓垮,而且,蕭曼如表演的台詞還和倪蘇劇本上的台詞大有不同。

在倪蘇收到的劇本上,這幕隻寫“江月母親警惕狐疑:怎麼上課的時候打電話?”

蕭曼如改得更壓抑令人窒息。

此刻若是其他表演經驗不足的人,譬如關鶯在這兒,或許會有一瞬的怔忪。而這刹那的愣怔,足以令麵試席上老辣的主創們出戲。

倪蘇卻接住了。

少女麵對母親疾風暴雨般的質疑,緊張得在原地踱步,她甚至擦了擦掌心冒出的薄汗。

這是江月從小到大第一次反抗母親,她緊張到害怕,仿佛此刻正麵對的不是最親密的親人,而是什麼洪水猛獸。

她想起那個給予自己勇氣的少年,終於還是開口。

“媽媽,我轉到文科了。”少女通知母親真相,聲音都微微發顫。

江月以為母親會立刻憤怒指責自己,然而她沒有。

母親沉默一瞬,而後極其鎮定又狀似開解般詢問她:“怎麼突然轉科?是不喜歡,不適應,還是在班裡受欺負了?”

少女這才愣怔一瞬,被母親的溫柔所蒙蔽,多說了兩句:“沒,就理科班氛圍太壓抑,我還是更喜歡文科。”

“我想要選自己喜歡的科目。”她以為母親終於願意傾聽自己了。

誰料,電話那端緊接著就傳來關門聲,然後她的母親原形畢露:

“月月,不要意氣用事,選科關乎大學、關乎未來。將來你就會知道,‘喜歡’是最沒用的虛假情緒。”

“媽媽知道你不是這種不懂事衝動的孩子,肯定是學校出什麼事了對不對?”

“你彆騙媽媽,也彆擅自做決定,更彆怕啊。媽媽已經出門了,馬上就來學校找你,有什麼事媽帶你去老師那全部解決。”

母親輕柔的聲音不斷在耳畔響起,可江月卻沒感到絲毫的溫暖,相反,一陣寒意自腳底升起。

她不敢想象,如果媽媽真的來到學校,發現自己轉到文科班,和一個男生同桌後會是什麼後果。

“媽媽,你還是不明白嗎?”江月的弦終於還是崩了,她抖了抖,但此刻她還是能克製住語氣,“沒有什麼比選擇自己不喜歡的人生更可怕。沒有意氣用事,也沒有衝動,更沒有發生任何意外。我隻是,決定做我想做的。”

女兒語氣仍微顫,卻異常的平靜冷漠,這根本不是平常的她。但江月母親的腳步卻隻停滯一瞬,便又立刻繼續向前。

她仍沒真正理解女兒的崩潰,她仍用輕柔的語氣安撫道:

“月月,你冷靜一點。媽媽知道,你一定是學習壓力太大了才會這樣。”

“其實沒關係的,你想暫時去文科班體驗幾天也可以,媽媽來幫你辦。就算你真的決定要念文科班,也彆衝動現在隨便轉班級,要轉也是轉學習氛圍更好的重點班。”

“聽話啊月月,等著媽媽,我現在來學校和你商量。”

一句句狀似理解的話,如同蘸毒的藤蔓一般從腳底往江月身上攀爬,最後這些藤蔓生出刺來狠狠紮進她肉裡。

她的眼淚大顆大顆地往下落,是驚慌失措,是絕望痛苦。

“你聽不懂嗎?我怕的是你,沒有比媽媽更可怕的東西,我根本不想在學校見你!”江月終於忍無可忍,徹底爆發,痛哭控訴,“學習的壓力再大也大不過你!我求求你彆逼我了,彆來學校,除非你想看到女兒的屍體!”

江月吼完這句,仿佛用儘了全身的力氣。

她舉起手機的手無力下垂,整個人也軟坐到地上,失聲痛哭起來。

而少女的旁邊,那個身為人母的女人,也終於如遭雷劈般定身原地。

她雙目失焦,痛苦又迷茫。

好像在她看來,她幾乎為女兒付出所有,可女兒卻說自己才是最可怕的人。

她不明白為什麼。

至此,整個試鏡片段徹底結束。

事實上,這又不是現場拍攝,隻是試鏡的話,在少女失聲痛哭這幕就可以叫停了。但與之對戲的蕭曼如似乎也沉入戲中,主動陪她演繹完了整個劇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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